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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白骨精

莲花大厦28楼,是“美丽人生”美容美体连锁机构办公总部和总店所在地,也是公司美容事业的发源地和发祥地。

在这个地方,蓝砚奋斗了差不多十年,从小小的美容技师、美容顾问一步步做起,做到现在的“蓝总”,她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都奉献在这里。

当然,这里也给了她应有的回报。

她来得比较早,比上班时间提前了20分钟。前台小叶比她更早,见到蓝砚,顿时笑眯了眼,她微微鞠躬,向蓝砚问好:“蓝总早!”蓝砚习惯性地回答一个字:“早。”边说边往她的办公室走。

一切都很自然。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这是奋斗了将近十年的地方啊!她太熟悉了。每一扇门,每一盏灯,她都熟得不能再熟。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注入她的心房,她原本的担忧、顾虑,统统消失无踪。像往常一样,她推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然后开了窗,向远方眺望。

远方,除了高楼还是高楼。高楼挡住了天空的云朵,也挡住了太阳前行的脚步。

窗台上的一盆铜钱草,长得生机勃勃。

蓝砚一直喜欢种草,各种吊兰、绿萝,还有最便宜的富贵竹。唐慧琳曾多次建议,蓝总的办公室应该放名贵的蝴蝶兰,陈村花卉世界里台湾人养的那种,最次也应该是白掌红掌之类。蓝总的办公桌上,应该每天一束鲜花,各种颜色的玫瑰、香气醉人的百合,这才符合蓝总的气质和身份嘛。

唐慧琳还说,鲜花醉人,蓝总在鲜花的芬芳中可以提高工作效率,为公司创造更多财富,所以这买花的钱,当然应该是公司财务支付。

唐慧琳说了几次,都被蓝砚驳了回去。后来,唐慧琳干脆直接让行政部的肖薇去执行,并谎称是蓝总同意了的。这让蓝砚很生气。她坚决制止并批评了唐慧琳的假传圣旨。

她不知道,唐慧琳是想在自己办公室摆上这些花,用公司的钱。但是,这得一把手先享受这种待遇,她做为二把手,才可以搭个秋风。

蓝砚不喜欢花,是觉得那些花的青春都太过短暂。今天它们是花,明天,它们就变成了垃圾。每天花钱买垃圾,太不划算了。而且,看着鲜花变垃圾,那个过程,也是让人挺伤感的。

她在沙发边摆的两盆万年青,叶片很干净,张扬着青春的朝气。她仔细看了下,盆土不干不湿,很显然,行政部的肖薇是用了心的。桌上的小盆绿萝也是青翠欲滴,是真的在滴,青青的叶尖下面,晶莹的小水滴欲滴未滴的样子,十分有生气。

蓝砚的心情,立马就好了。

她在办公台前坐定,打开电脑。电脑运行的过程中,同事们陆陆续续地来上班了。

开会,巡察,听取汇报……这是忙碌而充实的一天。先是财务总监杜况过来汇报工作,他先说的是跟蓝砚个人有关的事,大意就是总部分管财务的王副总通知他,蓝砚的医疗费用从总部财务报销,另外,总部还特意划拔了一笔3万元的奖金,奖给蓝砚个人。这些费用,都不从美容分部支出。

蓝砚知道公司的管理模式,公司在行政上是层级管理,在经营和财务方面,各分部是相对独立的。比如说你美容分部赚的钱多,要给部门员工加工资,加奖金,只需给总部打个报告就行,总部一般都会批准,因为,这些工资和奖金的财务支出,都是分部的事,不需要总部支付。总部只给政策,不给真金白银。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蓝砚就是这个美容王国的一国之君,她想奖励谁就奖励谁,她有至高的权利。

当然,她想惩罚谁,也一样可以惩罚谁。

在工作中,蓝砚是有相当严厉的。经她手开除的员工,十年来,至少不下三十名。至于被罚款的,扣奖金的,那就更多。

这些犯错的员工,有的是极小极小的错误,比如说,公司要求美容院全体员工上班时间一律着工装,工装要干净,整洁,女员工还必须化淡妆,妆容也要干净,雅致。

那么,要是哪个员工忘了穿工装,完了,当场罚钱,还得“滚回家”把工装找到穿上。如果工装不干净,或是妆容不好看……同样地,罚!罚!罚!

还有一些很小的细节,比如,公司还规定,迎送客户时,要客户走在前面,但是遇到前面有门的时候,员工要迅速走到客户前面,身体半躬,为客户拉门。

还有些规定,细致到让人头疼。比如说,各美容会所为客户专门设置的卫生间、洗手台、抽纸,都只能是客户使用,员工不得使用。若是哪个员工使用了,哪怕只是抽一张纸,也要罚款。

有的员工新来乍到,忘了规矩,比如说,工作累了,就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在按摩床上或是客人休息的沙发上,想偷偷打个盹,只要被蓝砚发现,不但这个员工倒霉,轻则罚款,重则开除,她的顶头上司也跟着受株连,会被罚更多钱。因为她没有管好自己的下属,因为她挣得比下属多,所以,她要被罚得更多。

当初,蓝砚总经理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印制了厚厚的《员工手册》,每一位新来的员工,都要逐条背诵,并谨遵执行。

这就是蓝砚,工作起来一丝不苟。一丝不苟到不尽人情。

杜况汇报的第二件事,是说唐慧琳的工资关系已经转到总部,但是她当月的工资依旧从美容分部支出。为此,财务部还做了个报告,需要蓝砚签字。

第三件事,才是常规工作,需要蓝砚在当月的工资支出表上签名。

龙飞凤舞地在两份文件上签上自己的大名——蓝砚——这两个字,蓝砚写得刚劲有力,很有气势。如果没有看到人,只看字,大多会以为这是男人写的。

第二个来汇报工作的,是新产品开发部的张桂清。张桂清,别看这个名字有点土,人可是时尚得很。除非正式填表或是签名,一般情况下,她不让别人喊她的真名,要么是张总或张总监,要么喊她的英文名字Grace。特别是在公众场合,哪个要是不识相,喊她张桂清,她要恼火死了。

当然,蓝砚也是叫她Grace,叫习惯了,其实也挺好听。Grace来汇报的,是想要美容部上一个新项目,这个项目在国内还是空白,但是在国外,已经私下里很流行了。为什么说“私下里”流行,因为,这个项目,就是给女性的“****”做养护,就像给公路做养护一样。

给公路做养护的不是还有一个专门的机构吗,叫公路养护处。Grace说。女人的****,当然也要养护。特别是女人到了中年之后,她的那条公路,不定被她的丈夫辗压得有多破旧。

Grace竟然说到公路,蓝砚觉得好笑,又怕失了庄重。不过,她心里承认,这个女人,真是有才啊!她不去做作家,真是可惜了。

Grace称这个项目叫“私密SPA”,还给它取了个韵味十足的名称,叫“闭月羞花”。

“蓝总,你看这名字好不好?闭月羞花,好有诗意,好古典,好有想象的空间……”Grace说得眉飞色舞。她显然是做了充分的准备,写了很厚的一套计划书。蓝砚一边看计划书,一边听Grace汇报,本能地觉得这个项目可行。

Grace的计划书做得非常周到。她分析了美容部现在的客户群,高、中、低端都有,但是,一个门店的所有的低端客户,她们的消费加在一起,一年下来,不如一个大客户的盈利。像一般的补水护理、深层清洁、去斑去痘,这些,每个美容院都做,价格便宜,没有一点竞争优势,也没有明确的客户定位。

“私密SPA”则不同,它的客户定位,应该是35岁至55岁的女性,这个年龄段的女人,大都事业有成,有绝对的消费能力,同时,她们的婚姻危机也是最强的,她们的脸蛋可以化妆,身材可以保养,但是她们的“****”,这个,到了这个年龄,一般都被她们的丈夫使用得差不多快要退休,是最需要保养的时候。

这个项目在国内是空白,那么,“美丽人生”就可以做为原创者,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在无限的想象空间里,做出各种设定。

Grace为“闭月羞花”设定了广告语和操作流程,也就是这个项目的卖点,就是以中医养生理论为基础,通过使用白芷、藏红花、没药、蛇床子、苦参、乳香、灵芝等中草药进行熏蒸、清洗和涂抹,快速直接地作用于“羞羞”部位,可活血化淤,消除异味,清除子宫内淤积的毒素和淤血,起到清洁、保养子宫及****的作用,长期坚持护理,可促进女性荷尔蒙的分泌和内分泌协调,找回性福,永葆活力,让女性从内到外散发美丽迷人的气息,做一个真正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女人。

“我们可以像医院那样设置疗程,比如说一个疗程七次,一次只要三百块。三百块很便宜吧,但是只做一次不管用啊,必须做够一个疗程。一个疗程至少两千,可是这个成本多低呀,两百块都不到,蓝总你说这个项目好不好?我估计那些女人们,那些个黄脸婆,都会争着抢着来做这个护理。”Grace很兴奋地说。

蓝砚没有立即回复,她需要慢慢看完那些计划书,然后,还要召开公司中高层管理人员会议,会议得扩大到各分店店长和头牌美容师。项目好不好,能不能上,不是坐在办公桌前的这些管理人员们说了算,要听一线的店长和美容师们怎么说。她们最了解客户,最了解行情。

这一天,蓝砚过得很充实,心情非常好,工作效率也很高。当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她会靠在宽大的皮沙发上,流露出小小的得意洋洋。

想到之前的种种担忧,担忧回公司被人议论,担忧下属员工不再服她,现在看来,自己是杞人忧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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