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茗国此时万家灯火,白行止穿梭于酒宴之间,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洛星心里却是无法言喻的难受着。
他悄然离开,立于屋檐上,翻开一片瓦,屋内火烛燃的烧心,四下张望不见雪浅宸,他有些不知所措。
悠然有琴声响起,他回头去望,雪浅宸一袭红装,手抚素琴,曲子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于是,上前问道:
“七年前,微雨雪安,紫云阁中,近水楼台处,闻忘忧一曲,曲终人散时,墨发明眸,白衣若仙,我可有见过你?”
雪浅宸没听到一般,弹完了整首曲子,开口道:
“一千年前,银河满处繁星时,堕天之山,我可有见过你?”
洛星苦笑道:“自然没有。”随后遁入黑暗。
雪浅宸轻笑:“一千年前,我的确见过你啊。”
一千年前,她只是一只刚成型的当扈,而他是洪荒之中的上神,那时,他不叫洛星,他叫洛欲雪,是掌管上申之山和人间气象的上神。
雪浅宸是一只当扈,化成人形的第一天,就遇到了洛欲雪。
她当时以一种莽撞的样子出现,刚到洛欲雪面前没多久,就昏了过去,突如其来的变化把林间品茶的洛欲雪吓得不行,差点一掌拍死她。
洛欲雪仔细的端详着晕过去的女子,样貌甚好,只是有些伤痕,显得美中不足,这点小瑕疵让他有说不出的别扭。索性挥了挥手,直接医治好了她脸上的伤。
雪浅宸醒来后,第一反应不是一副柔弱的病娇模样,而是卯足了劲儿一巴掌扇到了洛欲雪脸上。
洛欲雪看着她过分清秀的脸,努力的压下心头的怒火,与处于发狂边缘的雪浅宸保持着一丈远的距离,问:
“姑娘,我好心救你,你非但不感恩,反而误伤恩人,你这样的性子,怎能生的一副这般好看的皮囊来?”
雪浅宸明白了事情,满怀歉意的看了洛欲雪一眼,然后在洛欲雪目瞪口呆的表情中蓦地跪下:
“大恩不言谢,恩人今日施救,此恩必报。”
洛欲雪颇为得意的笑笑:“来,添茶。”
从此就是数百年,一日阳光分外好,木窗外闪过一道黑影,洛欲雪装作没看见,下一秒,雪浅宸带着清浅的笑意出现在他视线中。
“今日是我生辰。”她指的是化成人形的生辰。
洛欲雪笑的宛如阳光一般和煦,衣袖轻挥,顿时下起雪,洛欲雪眉眼含笑,道:“雪浅宸,雪千辰,既然这般,那就让这雪,下一千个时辰,为你贺寿,可好?”
果不其然,一场雪下了足足三月有余,雪刚停的那天,洛欲雪被上申之山满山的精怪骂了个狗血淋头。
三个多月的雪险些冻死一些法力薄弱的小妖怪,洛欲雪满脸愧疚的接受者指责,雪浅宸看着他隐忍不发的委屈样,第一次笑的那般开怀。
第二日,空中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整个上申之山几乎快被夷为废墟,雪浅宸找到洛欲雪的时候,洛欲雪已经快奄奄一息,洛欲雪用最后一丝力气粲然一笑:“浅宸,替我守好上申。”语毕,仙身瞬间化作无数道光,映入了灰沉沉的天。
雪浅宸只觉得体内好似有灵力翻滚涌动,接下来金光一闪,洪荒圣主悄然降临。
她只记得那人长得万般绝美,眯着一双狭长的凤眸,说到:“洛欲雪仙身已陨,此后你来接替他掌管世间气象和这上申之山。”
他并未开口,却有清冷的声音传入脑海,带着命令语气让她压抑到喘不过气来,甚至无法反抗。
末了,圣主颦眉,对身边银色袍子的男子说了几句,她依稀听到了什么,却觉得天塌地陷一般。
“洛欲雪为了镇压这次魔气波动牺牲,你且在洪荒南天处为他造一座陵墓以做纪念。”
“圣主,这洛欲雪可还会转世?”
“怕是再过近千年。”男子笑着去看表情木然的雪浅宸,半响之后,说道:“毕竟洪荒中上神仙陨后不留残体,转世几率甚小。”
“那此后这世间气象便这般轻易的交给当扈了?”
另一个男子银色的袍子闪了闪,好像碎了一地的月光。
“那是自然,”圣主眯了眯眼,微微笑道:“她可以。”
因为这是洛欲雪拜托她的事情,所以,她可以。
雪浅宸自此开始掌管上申之山与时间气象,只身守卫上申八百余年,名列洪荒神榜,直到两年前被掌管生死轮回的数斯告知洛欲雪已经以涂岭皇室小皇子的身份转世。于是,她夺下涂岭,救了洛欲雪。
再一次见到那张和千年前洛欲雪一模一样的面孔,她近乎完全陷入欣喜之中,内心颤抖着,却还是强压下心中的喜悦,这一世,换她来守护。
雪浅宸抬头,树影灼灼下,隐藏进漆黑中的黑衣少年垂眸不语,窗内红烛摇曳,睡意昏沉的白行止翻了身,洛星的心万蚁吞噬一般疼着,悄然间,有泪滑落。
白行止从鸡鸣声中醒来,铜镜之前梳妆的雪浅宸回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眸子显出一种慵懒的姿态,他发自内心的暗暗叹道:惊世绝美。
推开门时,黑衣的洛星站在门外,表情严肃,白行止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到他,就感到洛星对他有一种浓浓的敌意,雪浅宸此行带来数十名侍女暗卫,洛星是最让他看着不舒服的一个,他从洛星看雪浅宸的目光中,总能看出一种不属于这世间的感情,他无法理解这种感觉,就愈发的讨厌洛星。
白行止走到大殿,怀着心事上完了早朝,拉住即将退出大殿的右相,问:“右相,我若是想杀了皇后此行带过来的一个奴婢,她可会迁怒于我?”
右相略一思索,道:“如若是那个黑衣暗卫,怕是不行。”
原来右相早猜到了自己的心思,他却不愿意作罢,吩咐:“今夜子时,带洛星人头来见我。”
他眼里折射出的,是属于帝王的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