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那个叫秦文书的男生坐在椅子上显得有点紧张，头低垂着，左手一会放在腿上，一会绞在一起，右手使劲搓着裤腿。
“22号的晚上你见过胡凯华吗？”鲍华业首先发问。
“22号晚上？”男生终于抬起头，有点疑惑的眼神，“晚上没有见过。”
“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见他还是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高康说了陆鸿渐刚才的话。
“哦..”男生终于反应过来，但是头还是半低着，小声的说道：“那天晚上班主任叫我留下来，但是我没有去...”
“啊？”高康有点失望。
“那你为什么没去？”鲍华业接着问。
“我那天有事回去了...”
“什么时候回去的？”
“晚上6点下课我就回去了。”然后男生有些脸红的嗫嚅道：“妈妈摆了一个地摊，卖卖杂货，晚上生意好，我早点回去帮忙了...”
“哦，这样。”
高康有些同情的点点头，从秦文书一身洗的发白的校服，几处缝的细密的针脚，不难看出这个男生家里确实略显窘迫。
“那你爸呢？”高康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车祸去世了。”秦文路低垂着头，看不起脸上的表情。
保安室顿时安静下来，气氛有点沉闷。
接着只是简单的问了几个问题就让他走了。
半小时以后。
路过保安室的学生无不侧目驻足，里面传出几声响亮而又疲惫的咆哮。
“说！说！还要我说几遍你们才肯相信。”
屋里的人都是一脸的尴尬，面前这个40几岁的中年老师站立着，这两天看上去简直瘦了一圈，眼神里的光芒也黯淡了许多，想必胡凯华的死被很多人归结到他的身上。
“许老师，我们不是有意的为难您。”鲍华业出口抚慰，“我们只是想再确认一下一些细节。”
许怀英摊在了坐椅上，仿佛刚才的咆哮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良久，才开口说道：“什么细节？我什么都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我是想问22日那天晚上，你说你是8点离开的办公室？”
许怀英点点头，“是。”
“你走的时候，办公室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
“整个一层都没有人？”
“没有！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我不想在强调了！他的死和我没有关系！”许怀英暴跳起来。
连旁边的杨杰也看不下去了，起身到了杯水，递给了许怀英，好心的安慰道：“许老师，你也别激动，你看他们也只是了解一下情况吗，也没说和你有关系啊。”
鲍华业面无表情，心里寻思这老师的脾气还真是大，怪不得连胡凯华这样的学生都能乖乖的听他的话。高康则天生对老师有一种恐惧感，现在只能缩在一边一言不发。
“我走的时候，我们那一层没有人了，其他老师都已经回去了。而且我当时也和他说过了，让他早点走，谁知道他会这样？”
“你的意思是他本来可以很早就走？”
“那你以为呢？”许怀英没好气的反问，“你以为这些个学生就这么老实吗？他们一个个精的很，说不定我前脚走，他后脚就走了！”
“但是他并没有这样！”鲍华业的眼神直盯着面前这位老师，他感觉自己的耐心在一点点消失。
“什么？”
“尸检显示，胡凯华是晚上10点以后，溺亡而死。也就是说他10点之前就一直没走！”
“不可能！”许怀英直起身子，大声道：“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根本没有那种耐心会待到10点！”
鲍华业站了起来，一字一顿的说道：“但这就是事实！”
“我不管什么事实不事实的，反正这不关我的事情！”
鲍华业感觉自己的胸口已经被逐渐升腾的愤懑填满，面对自己学生的死，作为一个老师居然可以这么淡漠，只是一心想着把自己置身事外，但是他还是尽量压抑住了，只是按在桌子上的手掌有点轻微的颤动，“那么你能告诉我们，在8点到10点的两个小时之内，胡凯华一个人待在办公室到底在做什么？”
可能是感受到了面前这位警察的气忿，许怀英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
“我...我怎么会知道。”
“你不知道？”
两个人眼神对视着，安静再次降临，室内的空气仿佛要凝固了。
高康在旁边完全看傻了，一句话也不敢插。
杨杰不得不再次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别把气氛搞的这么严重嘛，对于学生的死，我想许老师心里肯定也不会好受的...”
许怀英压根没有搭理杨杰的话，而是盯着鲍华业，冷笑了一声：“鲍警官，照你这么说，你是胡凯华的死和我有关？”
“至少也脱不了干系。”鲍华业直言不讳。
“你！”许怀英眼睛里射出冷冷的光，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你不要血口喷人！”
鲍华业眼睛看向别处，淡淡的来了一句，“我可什么都没说。”
高康在一旁已经对这位上司服气的不行。
“好了，话我今天就问到这里了，你可以走了。”鲍华业摆摆手，对于这样的老师他不想多说什么。
许怀英胸口还在剧烈的起伏着，好像随时都要爆炸一样。
一分钟后，杨杰连忙上去准备安慰几句，刚伸出的手就被粗鲁的弹开，许怀英头也不回的拉开门走了。
鲍华业意识到自己刚才可能有点失态，但是他不能忍受，明明是自己的学生遇难，可是从这位老师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的惭愧。
缓了一会后，他接着问：
“对了，杨队长，22号的晚上学校就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吗？”
杨杰听到叫自己，立马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想了一会，“没有，9点左右我就在学校巡视了一圈，那个时候学校每个教学楼都已经熄灯了，我以为老师学生们都回家了，后来我也就没有再检查。”
“你是说，人已经走光了？”
“是的，平常周五差不多8点，人就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很少有老师学生留下来的。”
鲍华业默默的想了一会，拿起桌子上的学校方位图，指着上面的一块地方：“当时胡凯华所在的教师楼是7号楼吧？”
“是的，说起这栋楼，年代可久了，学校没有建立的时候就已经在了，一共有7层，不过这栋楼啊...”杨杰附和着。
鲍华业显然没有听到杨杰的念叨，而是在学校方位图上比划着什么，“7号楼位于学校的东北角，对了你们学校有几个大门？”
杨杰停止了嘴里的碎念，说道：“两个，正北门，南门，我们现在在的就是南门了，北门一般很少开，就学生开学的时候会开一下这样。”
“哦？照你这么说，所有的人回家的时候都从南门走。”鲍华业若有所思。
高康凑上前来，“有什么不对吗？鲍哥。”
“那就是说，这个桥是胡凯华要回去的必经之路。”鲍华业指着图上那条长长的扬清河上的一座小桥，死者溺亡的位置就是在那个桥的附近。
高康表示同意。
“有监控录像没？”鲍华业指了指门外的摄像头。
“有。”杨杰带着他们走进了里面的房间，桌子上放着一台电脑，杨杰上前操作着。
“调出22日晚上...恩..6点以后的录像。”
“好的。”
杨杰点开一个文件夹，找到对应日期的录像，把时间戳拖到了6点，“好了。”说着让开位置给鲍华业。
鲍华业忍不住点了一根烟，眯着眼睛细细的看着，时不时的拖动鼠标，就这样来来回回的看了好几遍。
“这个是刚才那个男生吧？”鲍华业把时间拖到6点15分，这个时候天已经差不多黑了，但是校门口的两个大路灯照的周围亮如白昼。
高康凑了过来，只看了一眼，他就认出了那个男生，“对！他叫...秦文书。”，瘦瘦高高的男生，那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在稀稀落落的几个人中格外显眼。
接着拖动了一会，在8点10分的地方停了下来，一个差不多高的男生出现在镜头，高康又一眼认出，“这个是他们班的班长...陆鸿渐。”，这个时候天已全黑，已经很少有人再进出了。
鼠标细微的拖动，8点15分，班主任许怀英出现！
再往后拖，只有一两个人出现，9点以后直道天亮，完全没有人再出现在镜头，也就是说学校的人都已经走光了——除了被留在在学校的胡凯华，这个时候他到底在干什么呢？
不过这同时也验证了刚才他们几个人说的都是真话。
就目前的情况看来，胡凯华真的是意外落水，或者是自杀了吗？高康这么想，他看了看鲍华业，他正看着窗外的校门发呆，他应该也是这样的想法吧？
然而鲍华业并没有这么着急下结论，而是问了一个问题：“外面的人有没有可能翻墙进来？”
这个问题让杨杰吓了一跳，头上冒出了一层汗，他连忙摆摆手：“不可能的，警官同志，我们学校安全措施很到位的，我们学校的围墙是加固过的，一般人绝对爬不进来。”
其实围墙这个鲍华业早就注意过，一个小小的中学，能把围墙建的这么高也是少见。
杨杰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因为前几年学校遭到过一次很严重的外人非法入校，当时学校损失了很多设备，也包括学生的财物。”
鲍华业点点头，这件事他有听说。
“然后学校领导决定把外围的墙重新修了一边，加高加厚，而且在学校很多地方包括仓库都装了摄像头。”
这样的话，就排除外人入校了，鲍华业皱着眉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