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高康到分局刚坐下，路过的鲍华业就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走，和我去南明中学走一趟。”
说起那所学校，高康有些本能的抗拒，接连死了那么多学生，根本就是不祥之地。
这个时候郑涛进来，看见往外走的他们，一把拦了下来，什么话都没说，使了一个眼色示意鲍华业跟自己来。
两人来到办公室，郑涛把门一关，脸色沉了下来，“你还要去查那个中学的案子？”
鲍华业点点头。
郑涛无奈的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了，这自杀案子到底有什么好查的？你一头扎在里面出不来了是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太蹊跷了，自杀一个人可以理解，接连两个学生一个老师毫无缘由的自杀，你不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吗？”鲍华业眼神对着郑涛，而后者很快避了开来，一言不发的抽出旁边一叠档案拍在桌上，“你看，916贩毒案，113拐卖儿童案，放着这么多案子你不管，你非盯着那个学校干什么？”
鲍华业眼神落在桌上，“这些案子我已经有进展了，现在出手只能抓到一些小角色，我在等待好的时机能一举查出幕后黑手。”
郑涛皱着眉头没有说话，看着面前这个快40岁的老刑警，良久才意味深长的开口道：“小鲍啊，你知道你为什么干了这么多年警察，一直还只是原地踏步吗？”
鲍华业默然，他心里明白自己从事刑警已经十几年了，破过的大大小小的案子也不计其数，但是一直没有混出头的日子。
“你总是这么死心眼，我说什么你也不肯听！上头要的是成绩，表面的成绩也是成绩，而不是你揪出多少幕后黑手，那些背后的人是你动不起的，你明不明白？”
“你是说学校的那些案子背后有人操纵？”鲍华业眼睛亮了起来。
“你怎么还不懂？”郑涛声音徒然高了起来，“我不是在说学校的案子，那些自杀的案子你再调查也只是浪费时间，我是在说你，你身上的问题很大！”
“前途我确实在乎，但是相比这个，我更愿意查出真相，还死去的人一个清白。”
“唉。”郑涛叹了口气，“你混了这么久，难道还不明白，真相对于这个社会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人们只会关心你将多少罪犯绳之于法，你做的那些徒劳的事情别人是不会看到的。”
“我不关心别人的看法，只求问心无愧。”鲍华业一脸毅然说道。
“好吧好吧。”郑涛放弃的摆摆手，“真是对牛弹琴，我最后只说一句，学校的案子你还是别管了，我会找人专门负责的，你把时间花在你该花的地方！”
“郑队！”鲍华业还想说什么但是被郑涛阻止了。
近日学校越发的不太平，经常有家长来办理转学手续，校长也是忙得焦头烂额，一边忙着安抚学生，还要应对媒体的询问。
高三7班更是成为了整个学校的焦点，连续死了两名学生一名老师，俨然已经成为南明中学历史上最诡秘的一个班级。
经常有高一高二的学生偷偷在7班的门口张望着。就算是在路上，别人看到7班的学生，也都避而远之，又或者是偷偷在一旁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可能是抱着同仇敌忾的心态吧，高三7班的学生反而因此变得团结了，只要有自己班上的同学被嘲笑或者欺负，大家绝对会枪口一致对外。
校方可能觉得高三学生的心理压力过大，本来一周一次的体育课调成了一周两次，而此时高三7班和高三5班正在一个操场上上着体育课，但能明显感觉到5班的学生都刻意离他们远远的，好像他们个个都是一个灾星。
有些人在打羽毛球，有些人在打篮球，他们试图通过运动来释放内心的不安和恐惧。
而陈泽什么都不干，躺在边上的一块草地上，他安静起来特别孤僻，就想离人群远远的，他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什么。
冷冷的风刮着脸颊，他在想最近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是不是存在某种关联，难道真的和一年前的事情有关？
他手指无意识的在旁边沙地上划着。
“咦？”一个女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陈泽扭过头，站在后面的是一个娇小的女生，正是自己班上的孙秋菱。
“乔雪？”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陈泽顺着她的目光，看着那一片沙地上自己划下的名字，“乔雪”。
陈泽有些心虚的抹掉，坐了起来，看着远处正在挥洒热情的学生，“你怎么有空跑这里来了。”
孙秋菱有些黯然的走到边上，小心的坐下，眼睛盯着地面。
陈泽有些好奇的歪过头看着她，身旁的这个女生平常只是他口中调侃的对象，从没注意到她有着这样精致娇小的面庞，娥眉淡淡的蹙着，眼中隐隐透着一股疲惫和忧伤，陈泽赶紧转过头不敢再看。
孙秋菱拔起一根草，在手指上绕着，小声说道：“潇潇今天身体不舒服没有来，我...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5班的张倩也不理我了。”
张倩？可能是她好朋友吧，但是说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陈泽想。
“你呢？为什么一个人呆着？”孙秋菱问。
要你管啊真是的！陈泽想说但是话到口边变成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说完就后悔了，这好像不是自己的台词。
“你认识乔雪？，那个...你刚才画的那个名字。”
“我不认识。”
“她...是我一个好朋友，以前很要好的一个朋友。”
陈泽心中一动，“是一年前跳楼死掉的那个乔雪？”
“恩。”
“那...你知道她为什么会跳楼？”陈泽脱口而出，这个问题说不定是解开学校最近所有发生事件的关键。
孙秋菱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她跳...后我有一段时间就非常的难过。”
陈泽有些失望。
孙秋菱注意到他的表情，盯着他看了一会，那眼神好像在说，你不认识为什么还这么关心她？
陈泽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是我边上的周铭，以前天天念叨她。”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解释。
“这样啊。”孙秋菱幽幽的说道，“我和她认识是在高一，那个时候她的成绩非常的好，我们坐在一起，无话不说，像我和潇潇现在这样。高二的时候我们被分在不同的班级，但还是会经常的见面，聊一些有的没的，我印象很深的是有一次，她居然很神秘的告诉我说，她恋爱了。”
恋爱？陈泽仔细的听着，他依稀记得周铭说过乔雪那样的女生是不会恋爱的。
孙秋菱继续说道：“我很高兴的问她是和谁，她说以后告诉我，我也能理解，毕竟学校是不允许谈恋爱的，一旦被发现是不得了的，更别说她在老师眼中是很优秀的学生，是决不允许犯一点错误的。她当时和我说：‘我和那个男生是在高一暑假补习的时候认识的，他...怎么说呢？是个很不错的人，我们心心相惜。’那时我看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样子，我发自心底的开心。”
“然后呢？”陈泽迫不及待的问。
“后来我有半个月都没有见到她。终于有一次，我在食堂碰到了她，当时我吓了一跳，差点认不出她来了，一脸的憔悴。我急忙问她怎么了，她一见到我就哭，一直哭，我就在那安慰她。最后她才告诉我她恋爱的事情被班主任发现了，班主任把她家长都喊了过来，然后自己被她爸妈关在家里狠狠的训了一顿。我就和她说没事的，一切会好起来的。但是刚说完她又哭了，嘴里还反复念叨着：‘好不了了，好不了了。’我不明白就问她为什么？她边哭边和我说：‘那个男生不理我了，他也抛弃我了。’我刚想安慰她几句，她就跑了。自打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直到我得知她已经...”说到这孙秋菱的眼眶湿润了。
原来是这样，陈泽心中恍然，如果再接上周铭当时说的版本的话，一年前发生在那个乔雪的女生身上的事情就慢慢开始清晰了。
许怀英就是当年的那个班主任了，如果说这一切真的是复仇，那么死去的胡凯华和秦文书呢？在当年的事件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等等，那这样自己不就是间接的承认了真的有什么‘怨灵’存在？那几个学生的死真的和乔雪有关系吗？一年前留下的纸条又作何解释？
“你怎么了？”身边孙秋菱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没什么。”
沉默了一会后，孙秋菱小声的问道：“你...会害怕吗？”
“害怕？为什么要害怕。”
“别人都说我们学校特别的邪门，从一年前的乔雪的那件事开始。而今年在我们班上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有时想想，真的挺吓人的。我听说班上好几个同学的爸妈要帮他们办理转学了，你呢...会不会走？”
走？走去哪里？别人的家人会为自己儿女的安危考虑而选择转校，但是自己呢？他不想想起那个家，怕是自己死了他们会更开心吧。
“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孙秋菱看出陈泽脸上复杂的表情，试探的问道。
“啊？怎么会。”陈泽有点慌张，“那个...你知道的，我是不怕死的，哈哈。”
死，现在对于所有人都是一个敏感的字，连他自己口中说出来都心有余悸，但是他就是要说。
“你看啊，淹死，割腕，跳楼...”陈泽板着手指数着，“所有自杀的法子快被我们班给占全了吧。”他没心没肺的大笑，“那么轮到下一个死的人该怎么办？”
孙秋菱则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语音发颤：“还会有下一个吗？”
“这个嘛我不知道，但是在我看来反正人都有一死，早和晚又有什么区别。”
孙秋菱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陈泽笑，“很奇怪是吗？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我有时常常会想，如果让我自己选择决定以后的死法，我会怎么选。”
孙秋菱听完后，长长的睫毛上下抖动着，口中低声道：“别这样...”
“那你呢？你会选什么？如果明天你就要死了。”
孙秋菱乌黑的瞳仁上闪过一丝恐惧，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
陈泽看到自己的话能有这样的效果很满意，“说说看嘛。”
“如果让我选的话，我会...”孙秋菱抬起头，“选择一种没有痛苦的方式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