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泽很不情愿的坐下,“你到底想问什么?”
鲍华业看了一眼手中的资料,“据我了解,11月3号的下午,你们全校老师开会,而你当时是不是偷偷去了404教室办公室?”
“‘偷偷’这两个字用的不好吧?”
“哦?那你说说看呢,你那天是干什么去了?”鲍华业锐利的眼睛紧盯着他。
“怎么?你怀疑我吗?”陈泽警惕起来,他想起自己去偷手机那天正好是许怀英死的前一周。
“没有,了解一下情况而已,你不方便说?”
陈泽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就不假思索的想好了一个理由,“有什么不方便的?我那天我是交作业去了,但是一进去发现办公室没人,我只好先把作业放下,谁知道这个时候...”
鲍华业没有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问道:“什么时候布置的作业?”
“恩?...前一天。”
“什么作业?”
“英语作业。”陈泽心想,反正英语老师不在了,正好死无对证。
“前一天布置的作业为什么你第二天才交?”很快又是一个问题。
“我当时没做完。”
“那你什么时候做完的?”
“上...午。”
“那你为什么上午不交?”
“我...没时间。”
“你不知道老师们都开会去了?”鲍华业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根本不给他反应思考的时间。陈泽慢慢的也好像有点意识到他的意图,在对方连珠炮似的问题下,他试图用最快的速度回答,以为这样就可以天衣无缝,却不知道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上了套。
“我知道。”
“你确定知道?”
“当然。”
“可是你刚才明明说你一进去办公室才发现没人不是吗?”
陈泽意识到出漏子了,但是没有办法只好死皮赖脸的编下去了:
“我是知道,但是我以为我们老师并没有去。”
“你凭什么认为他没有去?”
“我们老师向来讨厌开会,而且...事实也证明后来他中途回来了。”
“谁回来了?”
“语文老师。”
这个时候鲍华业没有再问下去,而是用一种能看穿一切的眼神盯着他,这让陈泽有种坏事了的感觉。
“可你刚才说你是要去交的是英语作业。”
我靠!陈泽心里暗骂这真是个老狐狸,但是他打算继续发挥打死不承认的优良传统:
“那我不小心说错了不行吗?”
鲍华业无奈的摇摇头:“说真话对你就这么难吗?”
陈泽很不服气的扭过头:“那你又凭什么说我在说谎呢?”
鲍华业确定在他身上看到自己以前的样子,同样的倔犟,玩世不恭。
“其实我不用听你说,你知道人在说谎的时候内心会比较心虚,会不自觉的配合自己的一些小动作来掩盖。当然了,这招对付像你这样的说谎都不带脸红的,有时确实不好使。”
陈泽没有说话只是闷哼了一声。
只听鲍华业继续道:“但是在我语速加快,一个问题接着一个的时候,你就需要很快的思考,破绽也会露出很多,所以你说的话才会前后矛盾。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我注意到你当时回答的时候眼球更多的是往右上方看,一般来说,人说话的时候眼球往左边看是回忆,这恰恰说明你当时并没有回忆,你是在编谎话!”
陈泽有点哑口无言,他第一次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过了半响,“那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实话了?”
陈泽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林潇潇还站在外面,头垂着,两只脚在地上百无聊赖的画着圈圈,长长的头发也随着身体摆动着。
“喂,你进去吧。”陈泽路过她身边的时候说。
林潇潇抬起头,瞪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就推门进去了。
陈泽在最后还是说了实话,这让他有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以前他一直以为只要把自己包裹的够好,就足以抵挡所有的伤害。以谎言应对一切似乎在那个人面前显得很无力,原来世上还有能看穿言语直达内心的那一种能力,这让他有了兴趣。
等他回到教室,看见周铭无精打采的趴在那边,脑子里突然想起周铭说的一年前那个关于乔雪的秘密,这件事他没有和警察说。
和林潇潇的问话就比那个男生要顺利的多,她很快就承认当时是去拿夹在作业本里面的一样东西,当问到那是什么的时候,那个女生脸红的说是一封情书,当时只是写好了,一直在犹豫,后来一个不小心夹在了要上交的作业本里。当她知道那天下午老师们都去开会了,就去偷偷的想把它拿回来,因为这个要是被老师发现是不得了的。鲍华业点点头表示理解,最后还苦笑的答应帮她保密。
等鲍华业彻底忙活完了已经是晚上8点了,初冬的夜晚,气温骤降。
他点了一根烟靠在一楼的走廊。此刻高三教学楼里的灯还亮着,学生们埋着头忙着学习。这让他不由的想起自己高中的时候。
当时的他学习成绩很差,倒不是因为笨,而是当时他感觉学习并没有什么用。他喜欢自由,所以他讨厌老师,讨厌学校和周围会束缚他的一切,他用尽所有办法去逃离,可每次最后都是被抓回来,换来的是又一顿臭骂和毒打,来自自己的父母。他有时甚至感觉父母应该是恨自己的,所以他越发放肆的逃课,和社会上的人混在一起,打架斗殴都是常事。
终于他被学校开除了,母亲气的大病一场,父亲对他说,以后你爱干什么干什么,不会再管你了。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终于解放了,在社会上随便找了一个工作,最后他慢慢发现这个社会不是他所想的那样,并不比学校里面多了自由,他以为他能得到的,换来的只是更多的冷眼和嘲笑,没有一技之长,在这个社会上连混吃混喝的资格都没有。有一天他终于明白,他一直逞强维护的,不过是自己的面子,他以为的叛逆,在那个时候显得多么的幼稚和一文不值,他也终于明白父母是有多爱才会生出多大的恨。
最后他还是回到学校了,像现在教室里面的人一样,做着以前自己固执的以为是徒劳的事情。
想着想着,眼前的灯光模糊了,他苦笑,自己不是已经过了感性的年纪了吗?
他眯眯眼睛,让思绪慢慢的回到案件上来,今天问的那两个学生,初步认定应该和本案没有多大关系,他确认过两人在11月8日的8点到9点之间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
除此之外,他还特意的问了学校保安处,当天并没有任何生人进入学校。
案件似乎还是一筹莫展。
第二天清早,高康兴冲冲的跑进来,“鲍哥,发现新线索了!”
鲍华业从案卷中抬起头来,按了按已经酸疼的脖子,“哦?什么线索?”
高康递过去现场勘查报告,“物证科对整个房间里可疑的物证都做了指纹提取,包括死者手里的裁纸刀,桌上的水杯,还有安眠药的药瓶等,发现一些奇怪的现象。”说着指着报告中的几张照片。
“先说这把裁纸刀,经过询问,这把刀本来是在死者房间隔壁的复印室里面的,而且有老师表示案发的前一天还在复印室用过这把刀。所以很有可能是11月8号的当天,被凶手拿来当凶器,或者说是死者自杀所用。指纹鉴定结果是刀柄上面指纹较少且浅,而且都是死者的指纹。”
鲍华业皱了皱眉头,“这很奇怪不是吗?你想前一天还有人用过,说明用的人应该不少,为什么上面却只有死者的指纹?难道他用来割腕之前还特意擦了擦?”
“那只有一个解释了。”高康眼睛一亮,“这把刀是凶手用的,然后擦掉了刀柄上的指纹,最后才塞到死者的手里,所以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上面死者的指纹很浅。”
鲍华业有点满意的点点头,“不错,继续说。”
“在抽屉里那瓶装有安眠药的瓶子上面只有死者的指纹,而且没有擦拭过的痕迹。”
“哦?这样说来,难道是死者自己服下的安眠药?”
鲍华业站了起来,靠近窗外的投进的一丝阳光,好理清自己的思路。
照现场看来,如果许怀英真的是他杀,他为什么会自己先服下安眠药?还有如果真的存在这个凶手,那么他显然是这个学校里的人,而且心思非常细腻,无论从现场密室的布局和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和指纹都能看得出。
但是有一点又很矛盾,他居然会不知道许怀英是个左撇子?难道这个凶手是一个不了解许怀英的人?但是不了解他为什么又要杀他?
又或者是凶手在当时根本就没有考虑到左右手的问题?
还是根本就没有这个凶手?
“我想起来了”高康突然喊了起来吓了鲍华业一跳,“哎呀你看我这脑子,最重要线索的忘了说了!”
“恩?”鲍华业眉毛一挑。
“我们发现那个水杯上指纹较多,除了死者自己的,还有一个是其他人的!”
“什么?!”
高康上前指着报告上面的一张图片,“就是这个玻璃杯。”
鲍华业一看,这是一个普通的双层带滤网的玻璃杯。心里顿时宽慰了许多,因为这种玻璃材质是很容易留下指纹的。
“看来这么精明的凶手也会留下线索啊。”高康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上面的指纹是完好的吗?”
“对,没有被动过,上面大部分是死者的指纹,而且从纹路偏向来看,是左手印上去的——这与死者是左撇子符合。但是有一个指纹特别明显,截然不同,是右手的指印——而且不是死者的,纹路很清晰。”
“纹路清晰?”鲍华业接过去看了一眼,口中喃喃道:
“要知道,玻璃杯上的指纹是很容易被覆盖的,能提取到这样的程度话,说明指纹留下的时间与案发的时间间隔应该很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