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市公安分局内。
队长郑涛两手背在后面略显烦躁的在办公室走来走去,这已经是第二起命案了,一个月之内死了两个人,还是在同一个学校,这未免有点邪门吧?第一次对外宣称是一名男学生意外身亡,可是那名老师呢?社会舆论会怎么看?他的上级又会怎么看?到时候责任还不是归结到自己身上吗?他不敢想。
他看了看旁边抽着闷烟的鲍华业,他看上去还比较冷静,于是忍不住开口:“这是你10分钟之内抽的第三根了,到底想出什么了没?”
“就从表面上来看的话...这就是一起自杀案。”在一旁整理资料的高康抬头说道。
鲍华业吐出一缕烟圈补充了一句,“甚至可以说是完美的自杀案,让人挑不出毛病。”
“你这是什么意思?自杀就是自杀,还完美的自杀案?”郑涛疑惑的问道。
鲍华业递过去一份证词报告,“你看了就知道了。”
“你说说看,我懒得看报告。”
鲍华业站起身来,“死者死亡时间初步判断是在8点到9点,而他们学校8点到8半全校师生都集中在操场,尽管有三名学生请假缺席,不过后来我找到了那三名学生,他们当时在同一栋楼的厕所里上大号,所以他们被排除嫌疑。后来据语文老师梁汉文的口录,他8点半回办公室的时候房门是紧锁着的,这点也得到了路过学生的证实。而且房门钥匙一共两把,当时都在里面——死者的钥匙我们在他抽屉里找到了,所以8点半到9点之间我们也排除了有外人进去的可能性,这也就是说死者很有可能是在8点到8点半之间就已经死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房间是从里面锁上,并挂上了链条。”
鲍华业无奈的苦笑了一下:“现在你明白了吧?几乎全校人都有不在场证明!死者自杀,这从表面上看是一个近乎不容争辩的事实,这样完美的自杀案总让人感觉有一点怪异。”
郑涛紧锁的眉头现在舒展了一些,“既然都已经板上钉钉了,那你还愁什么?从另一个角度看,这未必不是件好事,你想,自杀总要比恶性杀人影响要小一点吧?这样看来我也好交代一些。”
“可是为什么死者自杀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呢?这一点我很是费解。”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几声敲门声,法医邹易展火急火燎的进来了。
“检查怎么样?”鲍华业直奔主题。
邹易展拿起桌上已经冷掉的茶一饮而尽,脸上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然后嘴里反复念叨着:“很奇怪,很奇怪!”
一分钟后,性子急的郑涛已经忍不住了,“到底什么很奇怪?”
邹易展抬起头来看了看他们两个人同样疑惑的眼神,“有两个重要发现!”
“你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第一件,在死者体内发现了安眠药的成分。而且服用的分量足以让一个成年人进入中度昏迷。除此之外,死者身上没有发现任何伤痕。”
高康连忙凑了过来:“邹哥,是不是和今天早上你从证物堆里拿走的那瓶安眠药成分一样?”
“你是说,死者抽屉里的安眠药?”鲍华业问。
邹易展点点头,“没错!和他体内的成分一样!”
鲍华业和高康对视了一眼,不禁疑惑道:“看来死者当时还服用了安眠药?这就奇怪了,死者既然选择割腕自杀,为什么还要服用安眠药呢?”
“或许...他不想让自己死的那么痛苦?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看着自己的血一点点流光的。”郑涛想了一个貌似合理的解释。
鲍华业想了想,“你的意思是他先割腕,然后发现这样太痛苦了,就吃了几片安眠药好让自己在沉睡中死去?”
“难道不是这样吗?”
鲍华业摇摇头说道:“我觉得有点不合理,一个下定决心要自杀的人,怎么会中途还会起这种害怕的念头?”
郑涛笑了笑:“看来你还是见识少,我以前见过很多自杀的人,一旦被救下来以后,就再也不想死了,因为他们深知那种痛苦,就不会想再品尝一次。更何况,中途放弃的也大有人在。”
“会不会是他怕自己死不了?然后又强行吃了很多的安眠药?”高康提出了一个见解。
鲍华业沉默不语,思考各种可能性,突然想起什么,对着邹易展:“对了,还有一个是什么?”
邹易展脸上一种奇怪的表情,略显诡异的扬起嘴角,“你们跟我来吧!”说着就出去了,于是三个人跟在后面,直到他们一起进了解剖室。
解剖室正中央的解剖台上躺着死者许怀英,白布下面躺着的是一具冰凉的尸体,曾经握着粉笔的手现在无力的垂在一边。无论他以前在讲台上多么有威望有尊严,仍然逃不出这样的命运,可见人在死亡面前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邹易展没有再看尸体,而是在室内踱着步,手里拿着一份尸检报告。
“死者死因是左手大动脉出血导致的失血过多,伤口是锋利的刀造成----与你们带回来的裁纸刀与伤口比对一致。”
“说点我们不知道的不行吗?”
“你别急嘛。”邹易展笑道。
邹易展走到解剖台左侧,抬起死者的左手,血已经流干,洗净之后苍白的手腕上露出一道可怖的伤口,皮肉外翻,依稀可见森森的白骨和切断的青筋和血管。
郑涛鲍华业一起凑上去看,“这伤口真够深啊!”郑涛首先来了一句。
“你先别看伤口,你看手。”邹易展提醒道,说着扳开死者的手掌。
手掌不算大,此刻因为失血而变得惨白,毫无生气可言。
“你们看这食指指关节处,还有这里,这里...”邹易展指了死者手掌的几处地方。
“这...是老茧?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当老师的常年拿笔还有粉笔,有些老茧也是正常的事情。”郑涛有些失望。
“等等!你说什么?”鲍华业想到了什么,呼吸急促起来,拿起死者的左手盯着仔细的看着,然后几步跨到死者的右边又拿起他的右手看了一遍。
“别看了,什么都没有!”邹易展早就意料他会这么做。
鲍华业呆住了,口中自言自语:“真是奇怪!太奇怪了!”。
搞的郑涛有些莫名其妙,“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你们到底说什么奇怪啊?”
“死者是左-撇-子!”鲍华业瞪圆了眼睛一字一顿的说。
邹易展目光又落在盖着白布的许怀英身上,“是啊,一个左撇子用自己的右手割了自己的左手腕,这难道不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吗?”
郑涛恍然大悟的抬起头,“我靠!”。
然后就是室内几秒钟的沉默。
郑涛把那只手塞了回去,开始尝试找寻一种解释,“我们一般用惯了右手的人,平常有些事情也会用左手代替吧?更何况他们左撇子呢?”
“我们做什么事的时候会用自己的左手代替呢?”鲍华业提出了疑问。
“比如,剪右手的指甲?”邹易展小声的回答遭到了鲍华业的白眼。
“平常我们拎东西,喝水,打字等等都是可以左右手并用的,因为那些都是很简单的操作,但是比如写字,扳手拧螺丝这些用左手代替就是不行!”鲍华业总结。
郑涛表示同意的点点头,“所以这样说,割腕是不是左右手都可以?”,郑涛于是用自己的左手在空气中比划着尝试割着自己的右手手腕。
邹易展忍不住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的来了一句:“其实从医学上来说,割腕是个技术活。”
“怎么说?”
“割腕自杀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如果无论从医学的角度来看还是从现实中,这样做的成功率其实并不高。动脉在皮肤下6到7毫米的样子,但是比看上去的还要深些,所以要刺透动脉,需要割的够深。理论上人体失血量达到三分之一就会死,很多时候手上的伤口会结痂导致血不会再流,所以死者必须抱着必死的心态,差不多要把手腕割断的程度,才能成功完成一次自杀。”
说着邹易展走过去抬起死者左手的手腕,“你们看这伤口的程度,怕是要把手割断了...”
郑涛陷入了沉思,“照你这么说,这种事情左撇子用自己的右手是做不来的吧?就像我们用自己的左手在我们的右手上照样很难割开这样的口子吧?”
鲍华业眼睛一亮,忽然又想起什么,扭过头看着郑涛,“你之前说他吞安眠药是为了减轻痛苦,但是他如果真的那么怕疼,又怎么会切开这么深的伤口?这不是矛盾吗?”
在一旁的高康开口道:“我倒是觉得他完全没有必要割腕这么麻烦,喝安眠药死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吞过量安眠药如果及时发现被洗胃,还是有生还的可能的。”邹易展淡淡的说了一句。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只剩下一种解释了。”
对,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有人故意杀死许怀英,并且伪装成自杀的样子。
“不可能!”郑涛反对道,“是你自己说的,从里面锁上的房门怎么解释?而且根本没有人有作案时间!”
“我想了一种可能性。”一旁的邹易展开口道,“你们说会不会出于某种原因,死者当时不方便用自己惯用的左手?”
“那会是什么原因?”
三个人顿时沉默不语,整个解剖室安静的可怕,每个人脸色上都蒙上了一层阴影,无论怎么说,这件事情看来远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