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时,师走大步而来,狐奴手中的药碗惊得打翻在地。
师走皱了眉头:“怎的这般不小心,来人,再给熬一碗……”
小雀受宠若惊的点头而去,师走转目四顾,看着墙角结下的蛛网,似乎有些不可思议:“怎也没个人收拾,这一年,你就是在这过的?”
接着啧啧叹气,根本忘了当年是自己亲自下的旨意。
狐奴没说话,等药再次熬好,师走就自顾自执了药匙,亲自喂狐奴吃了药,就像是时隔一年之后,突然间记起了狐奴这个爱妃,过往的一切不复存在,又回到了当初温柔缱绻的时光。
狐奴突然有种流泪的冲动。
直到一碗苦药见了底,师走方说出来意:“刘贵妃这个月约莫就要生了,却吵着要见玉玉,奴儿,你既已把玉玉送她,又在这里霸着,总归不像个样子……”
狐奴突然冷了脸:“皇上,玉玉它离不开我。”
“你同它说便是,玉玉虽是只狐狸,但有灵性,一直最听你的话。”
狐奴突然不说话了,半晌抬头道:“皇上,你若是想让玉玉过去,便每日都来看望我,可好?”
提出这等无理的条件,师走本想发怒,但是看见狐奴瘦的凸出颧骨的脸颊,心中震了震,竟鬼使神差地应了。
那日之后,师走果然每日都来,兴致高时会喂狐奴吃药,一次甚至还承诺,过些时日,可以把狐奴接出来,继续当她的贵妃。
狐奴觉得师走一直都是爱她的!
殊不知这只是师走的一时心血来潮,他只是这几日相处,实在觉得狐奴可怜,又病的要死,觉得自己当年对她实在是有些过分,毕竟那件事……又不是她的错。
年轻的帝王不过是微微的良心发现,又哪里知道狐奴的心思!
几日之后,狐奴正满心欢喜的等着师走,没想到来的却是刘贵妃。
刘贵妃捧着九个月的肚子,在宫人的搀扶下小步挪过来,轻蔑的看了狐奴一眼:“趁着我生孩子的空档,你钻了空子来勾引皇上,奴贵妃,你好的很。”
狐奴哼了声:“师走他是爱我的。”
刘贵妃更加轻蔑的笑:“那你倒是可以看看,他是爱你还是爱我肚里的孩子。”
说着她慢悠悠躺在了地上,宫人去叫师走来,她便适时的开始尖叫。师走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登时就怒了,揪起狐奴,抬手就给了一巴掌。
“当着朕的面,你竟要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师走冰冷的眸光透过玉冕下的琉璃珠子瞧过来,一派威严。
狐奴被师走打得偏过头去,心道真是一出好戏。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一身单衣,尚在风寒之中,就被押往了宗人府。
阴冷的天牢中,狐奴独自一人坐着,玉玉也跟着过来了,蜷缩成一团趴在天窗上,绿莹莹的眼睛看着她,偏头睡了。
夜半,狐奴已经料到了师走会来。没有为什么,只是觉得他一定会来。
师走还是一贯的冰冷威严的样子,只是这次没穿明黄色的龙袍,只着了一袭黑色金纹蟒袍,他入得牢门,手指使力便捏断了狐奴手腕上细细的锁链,扳起她的头。
狐奴皱了眉头:“你做什么?”
“先喝药。”师走低沉着声音,又四周巡视一圈,“晚饭可曾吃了?”
晚饭自然是吃了,狐奴和玉玉一人一半,只是此时师走问起,狐奴便抿了唇,软着脖子装小绵羊,“没人给饭吃。”
师走果然皱起了眉头,眼中似乎有无尽的怒火在隐忍翻滚,他想了想:“朕知你跟刘贵妃过不去,但是你不能动她腹中的孩子。”
“你也说我是故意要动她孩子的?”狐奴的心骤然一凉,“她只是知道了你要升我为贵妃的承诺,忍不了了,陷害我而已,你敢说你看不出来?”
师走抿着嘴角:“我不管是她是不是陷害,只是孩子出生期间,我不能允许任何情况出现,你等刘贵妃生了皇子,朕便放你出来。”
“你还是不放心我……”狐奴突然冷笑,“当年我们的孩子怎么不见你这么仔细,要么他也不会……”
“当年的事休要再提,”师走突然打断她,起身便走,“药朕会每日差人来送,小雀说你的病不能断药,一定要喝。不管你是不是被冤枉,你便在这里安心待着,待刘贵妃顺利诞下龙子,朕便立即放你出来。”
师走说着,大步便走,却被狐奴拉住,柔软的唇触上来,彼此都有些心神激荡,唇分之后,师走甚至起身的时候差点撞到牢门。
天牢再次安静的时候,狐狸玉玉从角落里走出来,嘴里叼着一块令牌。
正是师走腰间的那一块。
刘贵妃生产的地方,在碧水殿。
那曾经是师走赏赐给狐奴的寝殿,因为师走说,狐奴微带绿色的眸色很衬碧水殿这三个字。可是自从狐奴被关进满月轩之后,这里就一直是刘贵妃在住。
整个碧水殿看守的相当严密,可见师走对这个孩子的在意,狐奴漫不经心的拎了那块金牌:“刘贵妃思念玉玉,皇上特意差我来把它送过来。”
身披金甲的侍卫们狐疑的瞧着这个女人,没人敢动。
“这是皇上的贴身金牌,怎么,不认得?还是连皇上的口谕你们也不想听了?”狐奴笑吟吟道。
侍卫们听了这话,忙不迭跪下,狐奴随口吩咐让他们谁也不准进来,便抱着玉玉走了进去。
内间的人似乎很多,都是准备给刘贵妃接生的宫廷稳婆们,师走朝中有事不在,狐奴手持金牌进去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愣了愣。没人敢说话。
好巧不巧的,刘贵妃正在生产的最关键阶段,猛然间看见狐奴,俏脸上是一瞬的惊讶:“你、你怎么来了?你要做什么?”
狐奴没说话,一下下抚摸着玉玉的毛。
丫鬟稳婆们都有些慌乱,总觉得这女人抱着狐狸的样子看起来有些诡异,不敢轻举妄动,狐奴一副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走到了刘贵妃塌边,突然开口道:“你知道吗,其实我也是有一个孩子的。”
刘贵妃额上满是大汗,咬着嘴唇道:“你……你的孩子,不是早死了吗?”
“对,早就死了。”狐奴咳出一口血,用手帕掩了,接着道,“我甚至还没有看到过他的样子,他就死了。”
狐奴回忆着,淡淡道,“是你给我下毒,才让我生下了一个死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