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和子羊的开始,开始说起来有这么散乱,可就是再怎么散乱,也掩藏不住少年男女眼耳面目中满溢出的充沛饱和的色彩。我们的结束就显得苍白急促很多,如果说相识是兵荒马乱里展开的水墨画卷,分离就是雕栏玉砌中戛然而止琵琶吟。分离需要什么,只需要一个耳光,一句了结。
第五天了,赵然还是没回来,这很奇怪。就像是明明春天该到了,可是绿意迟迟未归,留下满地素裹银妆,满目萧然。这时候我才开始认真的,一点一点试图将他的离开进行抽丝剥茧的分析。他去做了什么,为什么现在还没回来。是的,我不关心他到底去做了什么,一如我从不过问,我只关心他什么时候回来,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其他算什么呢,知道得多了,要担负的责任也就变得多了起来。我是很懒的人,懒得给自己找麻烦。
周公子有个有些时候的电影,《美人依旧》。落魄的私生女和正牌的大小姐在国破山河不在之时抢夺一个令两个人都着迷的男人的故事。开始的开始无非是嫉妒和报复,到后来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落的都是女人的眼泪。周公子头戴汁液饱满的花朵,老戏子头戴绢花手拿烟卷,时间让年轻时妖娆明媚的脸孔都变成稀松的赘肉,她吐着吞着雾跟周公子说,你真年轻啊,可你不会找乐子。
我记住了周公子碎了满眼的泪水和幻想,我记住了这场时间的争执里没谁能是大赢家。所以对赵然,我全无遮掩心甘情愿。换句话来讲,就算他真没回来,我依然爱他,这么说怎么都有点儿矫情,不像我的风格。我是说,我不后悔跟了他,他要是真不要我了,我也不后悔跟过他。
赵然赵然,你快点儿回来,我不想再见到子羊,我只想要你。
现在的各种贷款越来越多了,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本该是市场上消费的主力军,现实恰恰是大部分我们都是兜比脸还干净,挥一挥衣袖就是扑面而来的清风。没钱去消费的人多了,促进的消费的手段也就跟着来了。我以前欠了两万块的各种分期和贷款,赵然知道以后拉着我坐在那里交代了半个下午,长这么大从没哪次我的账目能那么清晰过。后果就是他给我清了所有的帐,并且种种威逼全无利诱之下逼我签订了再不借款有事儿说话的毫无尊严的协议。
现在我在做什么呢,我准备下楼去取透支出来的外卖。反正赵然没在。
楼梯间还是老样子,四楼的垃圾桶越来越多,几乎可以踩着垃圾桶练习梯上飘,半截的扫把厚重的灰尘,锈迹斑驳的扶手,还有...
还有一面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墙上一大片的电表。如果我昨晚没睡错房间现在没出现幻觉的话,我应该看的没错,我和赵然的那间狗窝,现在上面的数字是,62.3。
赵然回来了,一定是赵然这个小贱人回来了。这个城市里没有什么其他人会来关心我和芭蕾的死活,更别说去帮我交什么杂七杂八的水电费。只有赵然,只有他会将我变成一个娇气的小宠物,会管我吃饱穿暖定期做心理按摩。我的赵然回来了。
可是他为什么不来见我,他什么时候开过家门,我不在的哪个时刻,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明明到了家却不肯跟我联络。想到这儿我忽然想起来,除了他刚走的第二天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我再也没有接到他的电话,也没有收到任何有关他的消息。不再是闪亮的红色灯光的数字变成一个混乱的灰色漩涡,不对,我忽略了什么,他是想要告诉我什么。
他不会丢下我,他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