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然有个习惯,他喜欢用肌肉发达的大腿压着我睡觉,翻个身就会把自己睡成一个条纹形状的巨型寿司,一般不超过十分钟,我就会在冰天雪地里面一丝不挂的奔跑逃命这样的噩梦里挣扎的醒过来。真TMD冷啊。这么说,我讨厌跟赵然睡在一起,讨厌他无止境的欲望像一个电动马达,讨厌他肌肉发达的大腿压在小腹上每个晚上的翻腾。
很矛盾的是,只有赵然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才可以一边噩梦缠身一边安安稳稳的入睡。他没在的时候,就像现在,镜子里这个叼着牙刷的女人,看起来像是整夜没睡都在为了生计床上床下策马奔波。没错,我整夜没睡,老式的小区里住了很多上了年纪的老人,大部分时间是家长里短,安静的时候像是一锅永远也煮不开的温水。
零点时候有晚归人鞋底和灰尘触摸的窸窣声,一点的时候芭蕾做了不知名的梦说了两句狗语,两点的时候对面的楼洞里有犬叫,芭蕾还是没有醒。三点的时候四面八方的黑色涌动过来,四点的时候鸡叫声提醒我差不多该睡了,我想了一个小时,想着赵然会不会回来,想着我该睡了。
最后想起了子羊,子羊是谁呢,我只有赵然。
于是就有了现在镜子里的这个我。头发长出了新的一截,和之前青棕色的部分格格不入泾渭分明,修剪过的眉毛周围也长出细细碎碎的硬茬。我盯着镜子里的一双眼睛,该是眼白的地方印着浓浓淡淡的蓝色,褪了色的棕色瞳仁,瞳孔里的人,背着光,舔了舔像是沾满霜糖的嘴唇,笑的一脸嘲弄。没有悦己者,不想衣裳也不想容。
赵然刚刚打电话给我,加上铃声的时间,一共46秒,无非是询问是否起床,有没有吃饭,然后我一一作答之后互相沉默几秒,最后一句那你先忙作为结束语。那你先忙,是一句简短又体贴的结束语,不是挂断电话时不舍的留恋,不是未在身边后的薄嗔轻怨,是我对他在忙碌之中还能抽出时间关心一下我的感谢,再表示出我对占用了他时间的小小的愧疚和不安,最后一个有点儿温柔又有点儿冷淡的转音,提醒一下他我的懂事和被丢下的不适。
漱了口后我看着我们两个的牙刷,粉色和蓝色圆圆滚滚的两只。上次去买东西的时候,我特意买了两只他喜欢的那种纳米牙刷拍给他看,结果他以为我喜欢那一类就跑去又买了两支,回到家的我们四只眼睛的两个人一条狗盯着多出来的一对牙刷,哈哈哈的笑出了声。我想着赵然,赵然也在想着我,于是我们就有了四只一个样子的牙刷,谁会在意这些呢,多了就多了吧,早晚是用得上的。赵然说,章珥,我们还有那么久的日子要一起过。
外面是个难得的出了太阳的大晴天,芭蕾眼巴巴的看着我,我知道她是想去娘家看她的兄弟姐妹亲朋好友,可是我不想去,所以别看我了,自己去吃骨头。
盯着光久了有微微的晕眩感,一个晃神中想到了早上准备睡觉时候,好像是想起了子羊。子羊,很久没见了,我现在很少会想起你,再想起的时候,也没了当时那么强烈的偏执,很多时候会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爱你,或者我真的爱过的你,到底是不是存在着的,我有点儿怀疑。
赵然每天大概要叫个几遍我要打死你,从我一直活蹦乱跳的活到现在就可以看的出,他也就是能跟我刀子嘴一下,里面儿的馅充其量也就是颗麻婆豆腐心。唯独只一件事,就像现在,他离开的时候,我不可以吵闹不可以过问,只能安静的等,等他回来或者不回来。
芭蕾,爸爸到底是去做什么。
芭蕾,爸爸还是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