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两日,三日........。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他满腔愤怒,满腹悲恨,却又心凉半截,尘世多蹉跎,前世之身,不过二十出头,便有那疾虐缠身。到了须弥,奈何屡屡受挫,先被那慕容复扔到江中,幸得刘家兄弟所救,这也是造化命不该绝,随之又遇上恩师,承蒙不弃,细心栽培。可江河乃大,鱼龙混杂。所遇之事也并非尽数如你所愿,人心险恶,叵测难料,若非自己大意麻痹,如今又怎能落得个四肢被人挑了筋脉,终日不见天日,兀自昏昏沉沉。
一名狱卒走了过来,喝道:“你可是方云川。”他缓缓转过头来,张口道:“正是”那狱卒狞笑一声,弯下身子平摊的放下几个碗筷,还备了一壶酒,意犹未尽的说道:“吃了这些饭菜,你便自由了。”
他琅铛入狱,虽然吃尽了苦楚,却一直咬紧牙关强忍,从没流过半滴眼泪,到这时再也抑制不住,索性放声大哭起来。心下想着终于可以再见天日。狱卒嗤之以鼻的轻叹一声后,兀自离去。
看着眼前的佳肴美酒,也是木讷不已,这知府莫非是转性了,非但得以让自己从获自由,末了还给自己备上一顿美味佳肴。正欲匍匐着吃起来,却听一个老迈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子,你是被关傻了,这断头饭能吃吗?”
方云川张望着脑袋,却不见有一个身影。“谁”他狐疑的问道。
只听墙角窸窸窣窣的传来一阵声响,随后砖块噗通的倾斜而入,一个狗洞般大小的口子里头探出一个人头。一张长方脸,颏下微须,慈容善颜。那人挪动着身子就这么钻了进来。再看他弯着腰瞪着自己,粗手大脚,身上衣服东一块西一块的打满了补钉,却洗得干干净净,手里拿着一根绿竹杖,莹碧如玉,背上负着个朱红漆的大葫芦。方云川惊道:“你是谁。”
那人嘻嘻一笑,也不回答,兀自把那碗里的烧鸡抓在手里,张嘴就撕咬了起来。他一边咀嚼着一边赞道:“天下美味,我尽数尝过,唯独这断头饭菜还未品尝,不错不错,好吃好吃。”
他这一说,方云川心思:难不成这美味佳肴,所谓自由,不过是断头饭?转念一想,心有所悟,是啊!是自己被关的久了,分不清原由了。不竟然放声哭了起来。那人笑道:“莫哭,莫哭,你这断头饭已经被我吃了,你自然死不了,该死的是我,待会狱卒过来,我便替你去赴死。”他说的轻巧,也说的凛然。
方云川止住哭泣,兀自里又冷笑一番,心酸不已。他道:“你还是快走吧,这大牢内外都是知府的人,那知府心狠手辣,若看见你在这,免不了也给你安个莫须有的罪名,到时候自然也少不了一顿断头饭。”
那人顿了顿道:“这么说你是被冤枉的哩,同我说说看。”
方云川心灰意冷道:“与你说了又能如何,你一个老叫花子,还能替我做的了主。”
正说话间传来一阵脚步声,那人匆忙把方云川抱了起来,放在那个口子处,正好背靠着堵住,又拾起一些稻草盖在自己身上。来的是此前的那个狱卒,他一边收起那些碗筷,一边冷言冷语的说道:“你这厮命好,吃了断头饭还死不了。”
方云川道:“如何我就死不了了。”
狱卒道:“要你替死的权贵子弟,朝中有人。既然朝中有人,他自然按不上罪名,按不上罪名你自然不用死了,知府大人当然要把你用在刀刃上,要不然能这般白养着你,供你吃喝。”
狱卒收拾一番后转身离去,待见他走出牢房锁上房门之后,稻草堆里那人倏的坐了起来。哈哈笑道:“果真不用死了,不用死了,被我这个老叫花说中哩。”
方云川目无光芒,张口道:“今次是死不了,总归还有下次。”
那人道:“你这个榆木脑袋,我老叫花能进的来这里,自然能出的去,那么我能出的去,你又如何出不去。”方云川闻言,又惊又喜道:“是啊!我怎没想到哩。”一时间心花怒放的瞪着他。那人摆摆手道:“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可没打算就这么带你出去。”方云川哀求的说道:“你既给了我希望,如何又这般扫我的兴。”
那人笑道:“狱中这般多的肥沃老鼠,我要抓些出去烤着吃哩,若你不在这里,我来抓的时候,一个人多无趣。”方云川闻言啼笑皆非,这叫花子果然有趣,只知道吃,突兀间脑子闪过,这爱吃的叫花子莫不是?他怔怔的看了一眼他的右手,果然少了食指,难道?
“前辈可是九指神丐,洪七公,洪老前辈?”
那人转过身子,哈哈一笑道:“什么九指,十指的,老叫花今日吃饱了,明日再来,先走一步了。”说着弯下腰,挪动着钻出口子。
“前辈,前辈。”方云川激动的喊个不停,可却不得回应。把那口子用稻草盖上后,心里居然涌现出一丝希望。想来家师与他一个号称东邪一个号称北丐,两人之间颇有交情,明日若他真的来了,于他说明这些,想来看在师傅的面子上,会对自己施以援手。想到这些,心中清明了起来,这些日子在狱中昏昏沉沉,受尽苦难。今夜怕是稍稍能睡上一个安稳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