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衣男子待酒菜上来,起身斟酒双手奉上,老者道:“莫用狗屁礼节,老乞丐最烦那些人模狗样,一肚子坏水的下三滥。”这话说的掷地有声,老者嗓门又大,引得旁人纷纷注目,蓝衣人脸色未变,缓缓收回酒,仍一言不发。老者左手执刀,右手扯着烤好的羊羔肉,刀起刀落,羊肉雪片似的,待全部片好后,老者撒上胡盐,将那一桶烈酒高举半空,如鲸吞北海,须臾一气,酒刚下肚,羊肉也没了,扒鸡和黑衣少年刚刚回来,看到这一幕,不知这老者到底有多大的肚子,二人落座,扒鸡拿起自己脚边的酒坛,扔给老者,:“前辈,好酒量!再来一坛,我跟您喝!”语毕,又高声喊那胖大女人再上些好酒,添些好肉,老者砸砸唇,青筋遍布的老脸上浮出一个个红斑,鼻头也肿了起来,这回送酒肉的不是胖大女人了,而是客栈的老板,肉墙般立在桌旁,铁塔似的身子,伸出巨灵神一样的手掌,把老者一揪,扔出窗外,气哼哼走了。三人莫名其妙,扒鸡搔搔头决定吃完饭在找老头,酒足饭饱后三人各要了一间客房,一桶热水,歇下了。扒鸡一人洗完澡,拿出自己白天穿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服,浸在水中,十分爱怜地揉搓着,跟摸自己的娘子一样,洗干净后,又去楼下要了一盆清水,漂洗净,晾在自己房中,痴痴看了一会,正要入手,一阵清风入耳,就人事不知了!
热,好热,全身的皮肤都在蒸发,每个毛孔都张大嘴呼吸,睁眼触目血红,扒鸡看看右边又看看左边,蓝衣男子和黑衣少年都垂着头,头皮光光的,周围滋滋的响着,冒着烤肉的香味,一会冒个火星,这是哪里,这是一座烤炉,就是边疆老百姓最爱吃的烤全羊的烤炉,在干裂的戈壁上,掏一个五十米深的洞,在洞中置入火炭,洞壁凿眼,打入铁钩,烤时将全羊抹上特制的酱料,文火烘烤六个时辰,娇嫩鲜香的烤全羊就可出炉了。这可是待客的上品啊!而现在,扒鸡他们全身****,涂上厚厚的一层姜黄色的酱料,辛辣的味道争先恐后钻入他们的毛孔里,被钉在铁钩上,动弹不得,不就是烤全羊吗?“奶奶的,这是什么邪门的事!竟然被做了烤羊,烤也就算了,还让老子闻得着吃不着,老子还想尝尝自己的肉咧!大哥,三弟你们只是幸福啊,睡梦中就安然西渡了,老子我醒过来干嘛呢?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烤死啊!”就在这时,烤炉上的铁门被打开,从门口探出一个头来,正是那胖大女人,她飞快的用手往里洒水,扒鸡张大嘴,几滴水落在舌尖上竟然是盐水,水撒完了,炉里的温度又高了几度,扒鸡无计可施,嗓子眼儿都是赤红的,就在这时,烤炉内壁烧干的泥土纷纷坠落,砰然一声,洞壁破了个大口,碎口处钻出一个人头来,赫然是客店里的老者,叮叮叮三声,射出三枚铁片,扒鸡三人都跌落在地,老者冲扒鸡喊道:“快点!把他们拖出来!”扒鸡忍住洞壁不断掉落的滚烫火石,崩住劲咬牙极速向老者拖去,到碎口处双脚已烫的血泡哧哧,发出烤肉的焦味,老者伸出鹰爪似的手,把他们从洞口掏饼子似掏出来,背上背一个,胳膊夹两个,走在地底的一条暗道里如同老鼠一般,开始扒鸡还能勉强看他的出路,渐渐地老者步法快速宛如滔滔激流,七转八转,扒鸡眼冒金星,恶心欲吐,一阵稀里哗啦,吐了底朝天,咣叽一声晕了过去。再睁眼时,满目黄沙,身上还是片草不遮,嘴唇面颊烤出的指头大的血泡都炸裂了,流出黄色的脓水和鲜血,引来嗡嗡叫的绿头苍蝇,绕着他们一圈圈的转悠。扒鸡想用手撑着手臂做起,刚移动手心血泡炸了,细小的沙粒钻进去,疼的他一软又倒下了,扒鸡躺着,心里道:“妈妈的,老子就躺着了,要死要活管他的。”太阳炽热酷烈,白云朵朵,扒鸡躺在沙地上幻想自己是一朵清凉舒适的白云,几乎欲睡去了,再次清醒时,却在一个山洞里,光秃秃,都是碎小石子,天确是黑了,冷的厉害,扒鸡一撑胳膊,猛力一坐,竟坐起来了,他四下看看,看到老大老三都穿着黑突突的破麻布片,靠在墙上,脚边生了一堆火,痴痴呆呆。“大哥三弟,你们怎么了!”吵死了,闭嘴,他们没事,只是吃了祭神药,被麻痹了。扒鸡往洞口一看,老者枯藤版缠在洞口一株大树旁,“前辈,是您救了我们!多谢前辈!不知前辈可有解药?”老者也不搭话,哧溜从树上滑下,径自去了,不多会,手里拎着一串兔子大小的长着尖利牙齿的小兽回来,怀里还有一包活物,在衣襟里蠕动,发出沙沙的声音。“小子,把那个烤了,就像烤鸡一样!”“前辈,这是什么,看着像老鼠,但比老鼠大多了!”,扒鸡赤着身子,望着那一串毛茸茸,老者把它们尾巴对尾巴系起来,屁股对屁股,它们一落在沙地上就四爪并用,拼命刨沙,把身在埋进去,可是因为尾巴被被绑在一起,不能朝同一方向逃跑,有的向东,有的向西,凄厉惨叫。“那是沙鼠,快烤吧!我饿了!”,扒鸡把他们拎起来抖抖,才发现它们长了一对在血中泡大的眼睛,夜幕下仿佛追命厉鬼,凶残凄厉。他不禁打了个冷战,“前辈,有刀吗?”老者撇他一眼,拿过啥书,十指锋利如刀,不一会沙鼠就成了光秃秃的肉团,甚是肥硕,扒鸡忍住恶心,把他们串起来,架在火上烤。老者坐在扒鸡身旁,解开衣襟,密密麻麻爬出来十来条蝎子,都有碗口大,颜色与沙鼠的眼睛一样,赤红的尾针,高翘着。在沙地上爬来爬去,火光映得它晶莹如红玉,老者又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放在沙地上,用树枝点燃纸包,纸包发出幽蓝色的火光,散出强烈地香味,其中夹带着一种腥膻味,扒鸡感觉血气上涌,身上的血泡纷纷绽裂,然后迅速愈合,奇怪的香味持续半个时辰,终于燃尽了,扒鸡身上的伤也好了七七八八,他转头看向大哥三弟肉眼可见的伤口也结疤了,但仍是痴痴呆呆,仿若木偶。那放在地上的纸包中尽游出几条蚯蚓似的虫子,那些蝎子在燃香时颇畏惧老者,不敢靠近,香尽皆昂着尾针冲向油纸的位置,狠狠蛰在老者****的脚上,老者被蛰后两个脚掌迅速肿大的透明,里面都是一泡泡的血水,随时就要穿破纸似的皮肤而出,“前辈,你的脚,小心!”扒鸡用烤火棍夹着内力抽蝎子,老者睁眼道:“毛头小子别多管闲事,烤你的沙鼠去吧!”说完便任蜈蚣继续蛰他的双脚,不久老者的两腿两手都如脚掌一般,一炷香后,老者全身浮肿像是一个水球,全身血管在通明的水液中胀大,可以看见血液的流动,终于最后一只蝎子蛰完后,老者的血液竟变成紫褐色,那像蚯蚓的虫子被老者拎起放在全身十二道大穴上,虫子钻入薄如纸的皮肤游入肿大的血管中,在血管中穿梭游行,不停地啃噬细小的血管,所行之处溅起血雾,老者脸上痛苦痉挛,那虫子的身体也从蚯蚓大小变为指头粗细,游行全身后又从穴道口爬出,这时扒鸡才看见虫子的双眼竟也是血红的。老者将指头大小的虫子放进一个小紫瓶里,放进衣襟,拿过扒鸡烤好的沙鼠吃了起来,扒鸡见他吃沙鼠不吃双眼而是把那双眼剜除,置于刚才的油纸包中,血淋淋的眼睛在火光中诡异莫测,又想到刚才老者的行为,心下暗道:“这人虽救了我们,但是观其行为,绝不是正派中人,寻个机会,带着大哥三弟逃脱出去吧!”,心下暗暗这样想,面上却淡淡的,分毫不露。老者吃完沙鼠,又靠壁而歇,如一株枯藤,他那肿如水球的身体也渐渐恢复正常,脸色也红润光泽了许多,而刚才蛰他的蝎子竟通体全黑僵硬的倒在沙粒里,过了一个时辰,老者重睁开眼,把死蝎子踢给扒鸡,把他们身上的血喂给你大哥们吃下,扒鸡道:“前辈,那蝎子有毒。”老者重哼一声,:“听不听随你,他们一辈子成傻子也不关我事“,扒鸡一听半信半疑,犹豫片刻,拿起蝎子挤出鲜血,自己喝了几口,又过了一炷香功夫,扒鸡觉得自己身体并无不适,才喂给大哥三弟。“前辈,他们多久能醒!”“不知道,看他们的命了”扒鸡闷闷地坐回角落,拨着火,:“小子,把那几个蝎子吃了。”“前辈,我不饿,留给您吃吧!”“我叫你吃,你就吃,你小子体质奇异,老乞丐我很感兴趣。你们三人都被灌了祭神药,他们两人神志受损,而你尽毫发无伤,同样是用药王香,你愈合的比其他两人要快,我很好奇你吃下这赤蝎会怎么样呢?”“前辈,这蝎子有毒?”扒鸡大惊失色,他原以为自己喝了没事那蝎子应该对大哥三弟也没有伤害,可万万没想到是因为自己体质特殊,他奔到大哥面前,发现他们皮肤肿大,嘴唇发紫,和老者被蝎子蛰后肿的不同,老者肿的皮肤透明可以看见内部筋脉并且脸色正常,而大哥二人,身上尽发起高热,皮肤似被火烤,片片龟裂,“前辈,晚辈求您了,您快想个法子救救他们!”扒鸡跪在老者脚旁磕头如捣蒜,“小子,我救他们有什么好处可拿呢?而且他们还曾想致我于死地,后来又假仁假义的想套我的话,武功你们都不如我,名利我不喜欢,我从你们身上捞不到任何好处,我也不是个善心人,为什么要救呢?”扒鸡心道:“这老头神出鬼没,做事颠三倒四,心机颇深,但大哥三弟性命只能靠他,打我是打不过,只能伏小作低,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大丈夫做事能屈能伸,昔日韩信能忍胯下之辱,豫让为报主公之仇能受吞炭漆身之苦,我纵然万死也要把大哥三弟他们救出去!”,“前辈,如果您真是没有好处可拿,您是不会如此费劲心机把我们救出来,并且花功夫诱我喂大哥他们喝下蝎血,可能我这不怕毒的体质才是您真正的目的吧!前辈,晚辈自幼漂泊江湖,没有父母兄弟,人情冷暖早已尝过,平生有幸遇到大哥他们,一同闯荡江湖,晚辈区区小命,不值一哂,只要前辈救得大哥二人,晚辈愿一生跟随前辈,任凭前辈差遣!”老者怪笑几声道:“你到是聪明伶俐,闻屁知香臭,明人不说暗话,我练得功夫,需要一个器皿,供我随时换血,但是对供血之人的血液要求很高,必须可以不畏毒,血质温和干净,滋养血脉。不畏毒意味着可以化解百毒,血质可以滋养血脉意味着可以滋养老去的血液,从而拓展筋脉,延年益寿,练成奇功。而你的血液可以不畏毒,虽不能滋养血脉,但是也算了不得了,这般奇特的资质不是天赋异禀是什么呢!老天让我遇到你,也是要成全我吧!小子,我不要你性命,只要你的那一身血,如何!只要你答应,你大哥的毒我随手就解。”扒鸡道:“前辈解毒吧,晚辈哪有说不的资格呢!”他低眉顺眼的回答明显取悦了老者,老者从怀中取出紫瓶,将瓶中指头大小的血虫放在二人心口处,那虫咬开血管缓缓吸食两人血液,初始流出紫蓝色的毒血待到流出鲜血时,老者收回虫子,取出油纸包的粉末洒在伤口处,不多时二人就清醒过来,老者把死掉的几只蝎子踢给扒鸡道:“小子,这赤蝎对你可是大补之物,你把他吃了,来洞口找我,你可别想溜,在这荒漠中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别出妖蛾子,最后受苦的永远是你们。”“晚辈晓得,前辈放心,大丈夫一言九鼎。”,老者飘然远去,其身法看起来如山中枯藤随风摇摆,又如沙漠里疾风下的劲草,蓝衣男子沉声问道:“老二,这是哪里,怎么回事,你和那前辈定了什么约定?”扒鸡道:“大哥,我知你性格稳重,望你听完我所说的一切,以大局为重”,于是将事情从头到尾都详细告诉二人,又道:“大哥,三弟你们二人继续寻找奇花幽月谷,以武林大事为重,我随他而去,这老者行踪诡秘,所练功法邪门至极,我们三人的武功皆不是他的对手,我找准机会再偷溜去找你们,如果你们仍留在此地,一来大事不成二来他拿你们性命要挟我,我也逃脱不了。”蓝衣男子道:“留你一人,我放心不下,我们再想办法!”黑衣少年急道:“大哥,三哥所说可行,而且我们在沙漠中耽搁这些时日,外面不知什么样了,大哥当初我们三人在盟主那儿发过誓,凡事以大局为重,纵使只剩一人也要探查到奇花幽月谷的秘密,今天二哥所受之事,如果我能代之,小弟义不容辞,并非不讲兄弟情深,难道天下苍生陷水火之中而不管吗?更何况二哥素来机敏过人,大哥也常常夸赞,大哥当此乱世我们都是抱着舍身的决心来的,大哥您说呢!”“三弟说得对,大哥我自幼在江湖中飘零,蝇营狗苟,什么场面没见过,结识你和三弟才觉得世上还有那么多快活的事,而今武林大乱,我身无寸长,只有一条性命,大哥,你放心,我有办法解决这件事情,你们快走吧!”“老二,我知道你的心,你记住任何时候都要保住性命,我们是一块来的就得一块走,我和老三会继续往西走,沿途我会做下标记,你按标记来找我们。”三人洒泪痛别,待大哥三弟走后,扒鸡盯着地上的死蝎子,肚子饿得咕咕叫,心道:“那怪人说我血液可抗毒,不知真假,就拿它试试吧!”将那赤蝎埋进刚才的火堆里,焖熟取出来大嚼,没想到这蝎子滋味异常鲜美,肉质脆嫩弹牙,不知不觉蝎子就已下肚。“那怪人让我去洞口找他,洞口在哪?”扒鸡,背着自己的朴刀,走出洞穴,满目黄沙,遮天蔽日,不知何去何从。索性就拄着那柄朴刀,找了个阴凉地方,欣赏起大漠风光,“哎,这时候有酒就好了!”扒鸡望着斜阳,无限感概,“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扒鸡这几天一直奔波劳碌,又被火烤,又心神悬吊,好不容易送走了大哥,又饱食一顿,整个人放松,打起了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