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师联系梁伯安来看室内装饰的时候,陆晚风也在。但她并没有起身迎接他,只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翻看手里的画片。梁伯安似乎对宴会的布置很满意,并没有过多的挑剔。与设计师商谈片刻后,梁伯安走向陆晚风的办公桌。
“晚风。”梁伯安俯下身来。陆晚风抬头看到他的侧脸,扬起的嘴角和泛青的下巴,一下子仿佛眩晕一般,无法呼吸。她还像第一次看见他那样,看似波澜不惊。心里,早已经有万千飞鸟飞过。
“晚风,”梁伯安的手搭上她用的杯子,是一只普通的白瓷水杯,她用来喝柠檬红茶。梁伯安的拇指在杯沿上轻轻抹过,似乎是在抹去她留下的唇印。他曾经是怎样宠辱不惊又温文尔雅的男子,如今却要用这样轻浮的动作来表达感情。
“不如,我带你去买件礼服。”
鬼使神差,只能用这四个字形容。陆晚风竟然跟着他起身,坐上了他的车。
梁伯安的嘴唇紧闭,车内仿佛凝固了一般。陆晚风不安的侧侧身,系上安全带。才意识到,自己又像以前那般,自然的随他坐在了副驾驶位子上。算了,就这样吧,陆晚风在心里暗暗地说。
一路,梁伯安都没有说话。陆晚风只能打开播放器,想缓解这尴尬的氛围,却突然传来《SanFrancisco》。
Ifyou’regoingtoSanFrancisco,
Besuretowearsomeflowersinyourhair,
Ifyou’regoingtoSanFrancisco,
You’regonnameetsomegentlepeoplethere.
……
ScottMckenzie低沉又让人迷醉的声音一出来,陆晚风便已泪流满面。她曾在长大的一段时间里,迷恋这一首歌。每次前几句一唱起,她便已经轻闭上眼睛。感觉,南加州的阳光、大海,火一般的天堂鸟,都已经扑面而来。
“你又没有去过,别装得那么文艺。”那时,梁伯安这样调侃她。
“切……你懂什么,虽然没有去过,但每次听到这首歌,都觉得洛杉矶就在我眼前。不过讲真的,伯安,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吧,在傍晚的时候,穿过日落大道,一直走到圣莫妮卡海滩……”
那时,他们说好一起去洛杉矶,还像这样,说好去很多很多地方。
陆晚秋迅速歪过头去,抹掉眼泪。
“我后来去了洛杉矶,走过了你想走的地方。”梁伯安看着前方,缓缓地说。
陆晚风什么都没有说。她也无话可说。
说好一起去的地方,一起看的风景,原来都可以一个人完成。娑婆世间太多****,有时想想,到头来不过是独生独死,独来独往而已。又何必计较太多。
“等以后有时间了,我也要去看看,”陆晚风面无表情,“毕竟,你留了那么多钱。”
陆晚风一开始总在想,梁伯安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她。他留下了房子,留下了几乎所有的存款。倒像是犯了错误的男人,落荒而逃。把什么都留给她,只求一个心安吧。后来想明白了,也就坦然了。虽然她的工资不多,时常捉襟见肘,但平时也用不上梁伯安的存款。只是在每次外出旅行,才拿出来花一花。她甚至一度怀疑,梁伯安是不是病了,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所以跑的远远的。但,梁伯安还好好的,一切都好好的。
车子驶入地下车库。停稳后,梁伯安下车。他什么也不说,而她也只盲从的跟着。仿佛两个人都要看看,还能一起走到哪里。
奢侈品店里,精致的晚礼服。梁伯安认真的挑选,手落在一条宝石蓝色的裙子上。精细的面料,没有过多点缀,V领的设计,收腰,下摆是鱼尾的样子。他转过身去,让店里的导购小姐拿一件S码给陆晚风。
陆晚风也不做声,只接过来,去到更衣室换下。
细高跟凉鞋一踩,鱼尾的下摆浅浅的晃着,梁伯安觉得眼前一亮。亮丽,却不落俗。正是陆晚风身上的味道。可,梁伯安走过去,捏了一把裙子的腰际。松松的,还能填进去半个手掌。
“这位小姐身材真好,我们店里的S码穿着都很宽松呢,先生如果喜欢这件衣服,我们可以让设计师加急修改。”
梁伯安低头看着陆晚风,“你瘦了。”
很多时候,你瘦了,才是世间最温暖的情话。不看你在外几时风光,只一句“你瘦了”,便道出心里无限的怜惜。
“你也是。”陆晚风只敢盯着梁伯安上衣的扣子,小声的说。
她没有看到,梁伯安疼惜的表情,融化了他脸上所有生硬的线条。一把将陆晚风搂在怀里,怀抱柔软又温暖。嘴唇靠在陆晚风束起的发髻,轻轻的吻上去。
上一次,那温柔过后生疼的抽离,她似乎忘了。又一次迷倒在他怀里。
任时间一分一秒划过指尖。梁伯安不放手,她就绝不放手。
可她还是忘了,梁伯安是要订婚的人了。
半晌,梁伯安轻轻的放开她。转过头去跟导购小姐说,“就要这件吧,请给这位小姐量身修改一下。六天后是我的订婚宴,这位小姐要穿着这条裙子出席。”末了,他冲导购小姐挑了一下嘴角。最温暖的嘴角,变得最戏谑。
又一次,如同打了陆晚风一个耳光。她挣扎着推开梁伯安,“够了!”她终于生气了,“不爱就不爱,何苦来羞辱我。”
梁伯安退后一步,音调随即软下来,“晚风,在SH我只有你一个小妹,我只希望,订婚的时候有你在。”
“小妹?”陆晚风不屑的嘲笑。
“晚风,我想,我不应该爱你,”梁伯安的神情变得恍惚,他上前抓住陆晚风的胳膊,“你离家出走的两天,我找你找到发疯。你连个影子都不见。那时候我就想,原来我们就是兄妹,以后也是兄妹就好了,至少不用互相伤害。”
兄妹,好牵强的理由。陆晚风狠狠甩开梁伯安的手。他不用告诉她对她还留有兄妹之情,那如果是兄妹,之后几年的爱欲又是什么?陆晚风跑进试衣间,她用颤抖的指尖去拉拉链,却夹住了头发。一使劲,手腕划过衣服的标签,生硬的撕裂声,鲜血一下涌出来。
可疼痛算不了什么,任什么样的伤疤,也没有梁伯安给的大。
从试衣间出来,陆晚风没再说话,径直向外面走去。梁伯安上前跑一步,却看到她腕上喷涌的鲜血。他要上前拉住她,她一甩手,鲜血滴在他的皮鞋上。
就这样呆呆的站着,让陆晚风走了。每见一次面,伤害就多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