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杨姹有一天能早于六点下班,陆晚风在美术馆等她。
“你还好吗?晚风?”杨姹一进门就抱住陆晚风,关切的问。显然,她已经看到了门口立着的梁伯安的订婚照。无法得知他是否幸福,只是冷峻逼人。
“我还好。我只是,想把伯安的事情做好,”陆晚风的眼神有些闪躲,“毕竟陪伴他多年,我只希望他能过得好。”
“但是,真的不知道,离开你以后他过得好不好。”杨姹小声嘟囔。
“怎么了?伯安出了什么事吗?”陆晚风立刻抓紧杨姹的手腕,人都紧张起来。
“他能有什么事,”杨姹的安慰一样的语气,“只是,我第一天上班,七点钟到单位,就看到梁伯安已经在办公室。值班的工作人员说,他凌晨才走,天还没亮就到了办公室。”
“哦。”陆晚风听罢,低下头。梁伯安一向拼命,何况这是刚刚回到SH手头上肯定有很多事务需要打理。只是,他不陪Lucy吗?
以前,他工作的时候,也是加班狂,但他都会把工作带回家里做。现在,人果然变了很多。
不过,区区几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这么个大男人,能吃得消吗?陆晚风叹了口气,自己还是念着他的好。想着他说的,“晚风,无论什么事情,你都可以相信我。”于是,她相信梁伯安去追寻新的生活。相信梁伯安所有的选择。错的,只有自己。
十年的感情又如何?之前的几年,他们真的如亲兄妹一般好。可那又怎样,即便是亲兄妹,都有相隔天涯的时候,何况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梁伯安的订婚宴仓促,并没有给美术馆留过多的准备时间。杨姹要回家早早睡觉,陆晚风送走她,又留下来,去到画室的仓库里,为宴会厅选择悬挂的画幅。
那就,不如把主题定为“冬日”。她知道梁伯安喜欢冬天,喜欢大雪。最好,还有冬日大雪后的街道,一切都那样素净,街上鲜有行人,踩化了一行雪景。
陆晚风从仓库里翻出一幅油画,是一位已经离职的画家所作,他把这幅画留在美术馆里当作纪念。布达佩斯皇宫里,飞鹰的翅膀。曾经的奥匈帝国,威风凛凛的样子已经不复存在。但那凛冽的翅膀,似乎还带着翱翔的风。一对恋人依偎在雕塑下面,轻搭肩膀,细语缠绵。光影和色彩处理的恰到好处,张力与柔和的对撞。
但是还少点什么。少一点,梁伯安在她心里的样子。陆晚风突然想起了《阿明》。当年,梁伯安断然离开,陆晚风只顾着伤心难过,哪儿还记得《阿明》。佛院的面试也是梁伯安联系,自己竟连半点头绪也没有。那张面试通知书,后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一年以后,陆晚风只能亲自去到佛罗伦撒,她把所有绘画教授都找了一个遍,终于在一位已经头发花白的教授手里,接回了《阿明》。她将《阿明》带回中国,却再也没有照看,而是让它尘封在了角落里。
没有了梁伯安,还要守着这《阿明》做什么?
可如今,他要订婚了,也是要成为别人的“阿明”了。这让她内心生出很多悲怆。在这个不甚言语的晚上,她想着梁伯安的好,偷抹了好几把眼泪。
出门搭车,回家取了《阿明》。找到一位美术馆的工作人员,将《阿明》悬吊在宴会厅的正中央。陆晚风站在《阿明》下面,45度角仰头望上去,眼泪泉涌出来。他三十岁那年,收到这幅画,甚是欣喜,摆放在家中显眼的位置。他自然知道这画的寓意,他是她生命中的太阳,是所有的光。可如今,这光是要去照亮别的女人了,要去温暖别人的生活。
再不舍得,也不得不放手。
看到身边的工作人员尴尬的站着,不知是否应该上前来安慰她,陆晚风摸了一把脸,笑了笑,“我只是,只是想起当年画《阿明》的时候,年纪还小。”她抽了一下鼻涕,轻描淡写的说,“年轻真好。”随即转身走开。
这思念与不舍,摧残得她,仿佛是经历了一生,仿佛已经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