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蒋荣鑫总是回忆起他和何美燊交流案情的这一段,何美燊坐在椅子上,他靠在美燊的办公桌上,大长腿支在地上侃侃而谈,何美燊眼睛炯炯有神,两个人互怼、打趣,总是有那么点“恰同学少年”的感觉,和何美燊在一起交流案情、插科打诨的日子,较劲、美好还有欢乐。
人无法预知未来,只能站在现在的角度回望过去,才发现原来某个时间点、某件事就是人生的分水岭。人们完全无能为力,就是粉身碎骨也冲不回去,没法改变。
这时的蒋荣鑫和何美燊,包括纪森,都没有想到这个案件影响竟然可以左右他们的命运。他们都很年轻,还不到三十岁,本以为这只是他们要处理无数案件中的一件而已。
蒋荣鑫和何美燊在追查李小米的监控时,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认定凶手十有八九是这个李小米。
视频中的李小米是一个人,蓝色牛仔裤、米色羽绒服,拉着一个行李箱——粉色行李箱,和杀死付林的凶手带的行李箱颜色、款式不一致。李小米走出机场大厅,左右张望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什么,终于她看到了监控探头,于是蒋荣鑫和何美燊看到了这样一幕——李小米走到了监控的下面,先是歪着头看,似乎在确定她是否直视着镜头的中心,终于她对着镜头笑了,那笑容无比邪气,然后又做了一个挑衅的动作——右手食指指了指镜头、摇了摇食指,“你们不行”的意思呼之欲出。
蒋荣鑫和何美燊阴着脸对视了一眼,这不是挑衅是什么?这难道不是做给我们警方看的吗?把其他刑警叫来一起看这个视频,画面看起来有些像恐怖片,谁会无缘无故的做这种事情?他们一来觉得不可思议,凶手就如此轻易的被锁定了,二来觉得这女人太嚣张了,敢做这种事情,心理素质可不一般啊,何况还有些反侦查常识。
追查李小米在哈市的行踪虽然有些费事,好在整个城市进入了“天眼”的时代,加上发现李小米的时间还算比较早,监控视频没有覆盖。何美燊向大家做汇报,“基本查清了李小米在哈市的行踪,她在出机场后打了一个出租车,出租车司机还记得她,一来是觉得她长的还不错,二来两个人在途中聊天也比较愉快,据出租车司机说,当时他问过李小米来哈市是探亲还是旅游,女孩子神情有些忧伤,她说她是给她母亲上坟的,眼里含着眼泪,给司机留下了比较深的印象,他也记得李小米的目的地是美豪酒店。我们去了美豪酒店,李小米是当天下午五点入住,在酒店的1104房,住了两晚,第三天早上才退房离开。要知道,第二天,便是付林被杀的时间。”
“美豪酒店的604房右侧是603房,是一侧走廊的尽头,安装的监控刚好拍到604的门口,她进入房间后一个小时后便出了酒店,我们沿着她走的路线一路查看监控,她步行去了附近的商业中心,一个人吃了晚饭,然后她去了洗手间,消失在监控的盲点约一个小时,再次出现的时候是在商业中心的超市,她买了一大堆物品,大部分是零食,步行回到美豪酒店604房,然后再也没有出去过房间,直到第三天早上退房。”
“一个人在房间待了一天两夜,这一点很不寻常。还有她在商业中心消失的那一个小时,上个洗手间需要一个小时那么长也是醉了。后来我们调查发现,在她消失的一个小时内,美豪酒店603房入住了一名韩国籍年轻女子,登记的名字叫金枚智。”何美燊想起她向纪森汇报调查李小米遇到的问题,她有点沮丧,无论如何,美豪酒店604房间门口的监控客观的记录了李小米的入住、离开时间,虽然在房间里呆了两夜一天有些不寻常,可是在付林死亡那天,监控视频就是李小米没有离开美豪酒店的铁证。纪森抿着嘴翻看着资料,神情专注,突然瞥到到何美燊黯然沮丧的模样,心里也蓦然的一颤,罕见的流露出一丝温柔的微笑,他知道美豪酒店的历史,隐约想起美豪酒店604房的建筑结构,过去是和603房是一个套间,以前中间有个门,后来被酒店用实体砖墙给封堵了,完全隔成两个房间,603的房门也是后加的,阳台一分为二,美豪酒店是典型的巴洛克式建筑,从604房间的阳台翻越到603房间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他问何美燊:“有没有查一下603房间客人的情况?”
“在酒店大堂的视频,我们看到了603的客人金枚智,造型非常夸张。”何美燊点出一张照片,黑色墨镜,淡紫色的丝巾,金色的卷发,黑色的皮衣套装,穿着时尚,背着一个蓝色的超大手袋。“据当时的服务员说,这个所谓的金枚智用护照登记入住,全程没有说话,拿出手机打开谷歌翻译软件,输入韩语后直接翻译成的汉语。服务员记得很清楚,她说她之前住过603房,觉得那个房间很安静,还想住这间房,更奇怪的是她没有进电梯,直接踩着高跟鞋爬楼梯去了。603房正对着消防楼梯,上方的监控完全拍不到进出603房的情况,蹊跷的是——本来可以拍到603房情况的走廊另一侧的监控匪夷所思的坏了。也就是说如果要从消防楼梯上去进入房间,或者从房间出去走消防楼梯,监控什么也拍不到。”
蒋荣鑫补充道:“的确有金枚智这个韩国人,她在S市的大学教韩语,是名大学老师,她在S市已经安家了,老公是中国人,她本人是一个胖胖的、黑色卷发、有着典型韩国女性外貌的中年女性,额……没有整过容的韩国女性外貌。”
大家都笑了,纪森的嘴角也弯起了一定的弧度。何美燊则白了他一眼,接着说道:“咳……蒋荣鑫你就不能正经点啊?金枚智本尊在案发时没有离开过S市,入住美豪酒店的人用的是假护照,足以乱真的假护照,她进入离开酒店完美的避开了所有监控,她直接预付了三天的房钱,退房的时候无人知晓,真可谓是来无影去无踪。”
“这一切不能用巧合来解释了。这个冒牌金枚智究竟是什么人?是李小米的同谋?或者干脆就是李小米装神弄鬼做的局,利用消失的一个小时假扮金枚智、放一处烟幕弹?虽然有很多不合情理之处,但是不管怎样,美豪酒店是她完美的时间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