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流水,照到院子里那个高大的身影上,平添了几分摄人的气质。
莫小四才回到小院就看到宋涵衍站在月光下,他微低着头,眉目泠然。
“我想跟你谈一谈。”他开口。
她的目光避过他,看向他身后的灯光,又转了回来:“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我大概猜到你想说什么了。”
说完她坐在了院里的石凳上,摊开石桌上的茶具,倒了一杯,抿了一口,方抬头看着他:“茶水还是热的,是刚在这山崖边上采下来的野灵茶吧?”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甚至也没坐下来:“莫道友聪明,也应该是猜到我为何留下来,你既救了我,我自护这儿安全,我留在这儿不过是为了躲避仇家,你托锦兄让我相帮之事我恐怕实在无能为力,反而会为你招来杀身之祸,你可懂?”
莫小四笑:“哦?”
宋涵衍看着她笑,面无表情。
“你有拿我当恩人?”莫小四嘲笑,“如若我猜得没错,屋内那人跟你也是有关系的吧?”
话音刚落,锦舢走了出来:“那人醒了。”
“嗯,他是我朋友。”宋涵衍松了眉头,承认道。
莫小四心里有股怒气,连带着识海中的血玉珠也转动了起来:“我只道你是个金丹修士,没曾想还是个厚颜无耻之人,口口声声说要报答救命之恩,要你以身相许不愿,要你护我去买卖也不愿,说是保我此处平安,招惹上我这儿来的却是找你来的,莫不是只有嘴皮子厉害?”
“哐当——”茶杯碎了一地。
锦舢当即也变了脸色,随后说:“宋兄与我称兄道弟,今晚听小四一番话,倒是我自作多情,你不曾把我放在眼里。”
锦舢说话肯定向着莫小四,不过说的也确实是心里话,宋涵衍一个高阶修士,怎会瞧得起他。
宋涵衍软了语气,然而眼神更冷了:“你若如此说,我陪你去便是,只是往后,我与这光明鼎再无瓜葛。”
“哦?你陪我去这一趟,也只是还了你的那份恩,你弟弟和你朋友可还是欠我条命呢……”话说到这儿,莫小四顿住了。
某个朋友半裸着身体出来了,莫小四瞧了一眼那身肌肉,愣了一下,犹豫了一下,没转过身去,人前的矜持她也懒得要了。
“我欠的恩情我自己还!”这人匆匆忙忙跑出来就为吼这一声,惹来她一声嗤笑。
“罢了。”莫小四本无意救他,要不是白鹏擅作主张把他驼上山来,被动承了这份恩情,一气才拿他说事而已。
“我累了,不想与你们说了。”莫小四起身,路过锦舢身旁时,将储物袋递给他,“我先睡了,若是有人想要忘恩负义,我命就一条,只是可怜了那些孩子。”
那半裸的少年想争执什么,被宋涵衍拉住了。
“哦,对了。”快进屋的时候,莫小四突然回头,“这院子里就这几间房,你和你朋友要么挤着睡,要么……就睡外面吧。”
又转过头去,拉长语调:“招待不周,请见谅。”
语气颇有几分欠扁。
锦舢望了望院中的两个人,皱眉道:“小四为你破了太多光明鼎的惯例,到头来你却一直拒绝她,也不能怪她如此反应。”
“莫道友的恩情,我一直放在心上。”宋涵衍回了一句,看着锦舢转身回了房间。
“你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吗?”少年挣脱开宋涵衍的手,虽是愤懑,却还是压低了声音。
“严扬!”宋涵衍摇头,“我又怎会看不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自小性子刚正,定是不喜我躲在这里,这儿清静又隐蔽,我也不可能在此久留,你不必担忧。”
“宋师兄,这里可是光明鼎啊,买卖炉鼎的贼窝啊!”严扬急了,“你宋家二小姐那暗卫就是从这儿出去的,做了暗卫也忘不了勾引人的本事,害得你妹妹多苦?”
宋涵衍闻此倒是深思起来,良久才转过头对他说:“你来时可有暴露行踪,你若是身体好些了,就远离此地。”
“宋大哥……”他还想说什么,可触及宋涵衍的眼神就焉了。
这晚,宋涵衍让严扬进屋休息,一个人站在院里思索着,想起某晚的梦,皱紧了眉头。
屋里打坐歇息的莫小四无意望向窗外月光下的身影,嘴角缓缓溢出鲜血,自从遇见他开始,血玉珠便开始躁动,今晚她的情绪许是感染了它,戾气更盛,识海根本压制不住,导致内伤。
似乎在以前,她的脾气也没这么糟过,轻易就被挑起。
莫小四抹去嘴角的血迹,舌头又舔干净嘴里的腥甜,微眯起眼,心里开始盘算,过了今晚,她的目的也该达成了。
甲大将甲七甲八带到她面前的那日,正好下着雨,两个身着白衣银纹法衣的少年并排而立,甲七眉目清朗,温顺地微低着头,粉嫩的薄唇微抿着,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甲八平视着前面,带着一股傲气,然而眼神却是软软看着她,眼底却是看不清神色。
莫小四轻声:“甲七,头抬起来。”
甲七的唇动了动,头向上抬,眼神像受惊的兔子,朦胧带着雾气,身子也颤了颤,看着他望着自己的眼神,莫小四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果真绝色。”
甲七带着期冀的眼神亮了亮,莫小四的眼底却冷了几分。
他的眼底明显带了几分未明的倾慕,只是他自己尚不自知,索性也不点明,徒增麻烦。
这时宋涵衍也走了过来,扫视了一眼面前的几个少年,望向莫小四:“什么时候出发?”
“自然是现在。”莫小四回答,并吩咐甲大,“我不在的日子看好光明鼎,每月初照例上去,有什么事跟锦舢公子说。”
严扬借故身体未康复留下来看好白昇,莫小四看在宋涵衍的份上自然是应允了,告别锦舢后,一行人便站上白鹏的背,飞往山下去。
宋涵衍看着这硕大的鸟身,未曾言语,却是多望了几眼莫小四。
此去先赶往江东王氏,需先行水路向南,后陆路前往东北方向,莫小四估摸着怎么也得三四个月,而此行仅有甲七甲八仍需饮食,她虽不用,但毕竟现在自己显露出来的是炼气期,也得假装吃点喝点。
考虑到路上的安全,她便与宋涵衍商量以师兄妹相称,甲七甲八扮作随行,换了一身行头,修仙界中好看的皮囊多了,此行除了莫小四看着难看一点却也不引人注目。
四人到了码头随着人群上了船,莫小四和宋涵衍单独一间房,甲七甲八挤着住了一间房。
上船时发生了点小意外,莫小四踉跄地被人挤了一下,望了过去却是一群灰衣男子,大多是筑基修士,有一两个练气圆满,她面上不显,心底却提了几分警惕,这群人都是生面孔,看来都是外地人,不知底细,似是不善。
甲七扶了她一把,却在她腰上游离了一会儿,莫小四心中正思量,并未注意。
甲八看着甲七放在莫小四腰上的手,眸色加深,嘴角勾起一抹讽笑。宋涵衍虽然一直看着前方,却是像莫小四一样察觉出不对劲,不过凭的是直觉。
夜里,船窗外几个黑影分散开去,行动的声音被江浪声掩盖住。
打坐在床上的莫小四闭着眼,感受着船的颠簸,喉咙涌上一股呕意,脑子有点昏沉沉的,一直运行着功法使自己好受些。
船窗被人戳开一个小口,一根管子伸了进来,同时一缕缕无色无味的气体飘了进来。
不一会儿,莫小四觉得身体有些热热的,运行功法的速度慢慢停滞了下来,脑袋也越来越迷糊。
另一边的房间里,两个背身共眠的少年身体动了动,慢慢向对方挪去,甲七突然翻了个身,将甲八压在身下,手伸进了甲八的衣服,摸着他胸口的红豆,甲八被摸醒了,醒来就感觉身体燥热,身上有东西压着,刚睁开眼就瞧见一张嘴凑了过来,舔着他的脖子,待瞧清是甲七后,他身上的燥热去了几分,刚想推开他,就听见甲七嘴里的呢喃:“小四。”
甲八愣了一下,眼底闪烁了一下,狠地推开他,扇了他左右脸两巴掌:“七,醒醒,我们快去叫宋真人。”
真人,是对金丹期修士的敬称,足见甲八对宋涵衍还是有几分尊敬。
虽然宋涵衍的房间里没被下药香,但他出行在外总有几分戒心,再加上金丹期修为,神识强大,早已察觉出外面的轻微动静。这会儿已偷偷溜出房门,解决掉几间房门外鬼鬼祟祟的人,将他们击晕放在了一起,突然听见莫小四房间里凳子倾倒的声音,便冲了进去。
“你没事吧?”宋涵衍扶起地上的莫小四,莫小四连忙抱住他的胳膊,好在除了领口被她稍微扯开了一点,身上衣衫并无多少凌乱。
莫小四喘息:“应该是魅香一流的东西。”
这时甲七甲八也相扶着走了进来,一进来甲八就说:“宋真人,这魅香并不厉害,我俩只是腿软得很,其他的还克制得住。”
“不,不是。”莫小四突然摇头,推开宋涵衍,掏出一颗丹药吞了进去。然后她又摇晃着步子摸上床打坐,而宋涵衍出门将那五六个人提溜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