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我很意外?”西越军中最炙手可热的新星贺延展此刻坐在长椅上笑的极为开心。
而他对面的裹在长袍中活像大蝙蝠的高瘦男子则面色不善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需要我的帮助,因为对面很可能也是两个人。”贺延展一看大蝙蝠不想开口,便换了一副严肃真诚的腔调。
大蝙蝠眼皮都不想向贺延展抬一下:“孙延的戒律是戒杀。”
“砍你一条腿再让小丫头解决你一回事。”贺延展掏出一把小刀磨着自己的指甲。
“我不可能让他不动杀意就讨到便宜。”大蝙蝠声音依然很镇定。
“你拿命和他赌?”贺延展语气终于带上了不耐烦:“我在城外和他交过手,进步大的一塌糊涂。我就不明白你是多有自信不和我联手。”
“你为什么要帮我?”大蝙蝠抬头用满是血丝的双眼望向贺延展。
“小丫头赢了的话,我也要死”贺延展身体前倾,直直盯着大蝙蝠的眼睛。
“我杀了他哥哥,你并没有,况且你现在是国家的英雄。”
“算了吧”贺延展向后躺倒,将宽阔的后背贴在椅子上“如果她是个男人,可能会设身处地和考虑大局,可惜她非但不是,还是那种能狠下心的女人,我可不敢赌这种人的善心。”
大蝙蝠望着他沉思了片刻,终于说出了真心话:“我不相信你。”
贺延展邪魅一笑:“我可以发誓,别忘了我的戒律是守信。”
大蝙蝠盯着他正想说什么,忽然感应到一道令人心悸的波动。
贺延展脸色也是剧变,两人一同起身走出只有二人共处的房间疾步向楼下走去,此时二人都听见了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声。
几个大步走到了楼下门岗处,贺延展和大蝙蝠看见了乱成一团的卫兵和一位穿着长衫的年轻人。
“镇定,你们这样也算王国的军人么?”贺延展大声怒斥“来个管事的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一个年级稍长的卫兵上前行个军礼道:“启禀大人,刚才有一名用剑刺客用妖术隐身在楼前,被前来禀报军情的这位荆公子识破,属下无能,让那人刺伤我们几个兄弟跑走了。”
贺延展面沉如水,望向那名长衫青年:“这位壮士是如何识破刺客的,可知那大胆狂徒来历?”
这长衫青年便是荆放,此刻心中也是摸不着头脑的他向面前这位一看就很有权势的将官行了个上位礼。
昨天晚上孙延给了他一封密信,吩咐他送给邹总兵,还叮嘱他此事事关重大,带着避祸匕首防身。谁知刚走到军机楼下,匕首就在怀中震个不停,心生警意的荆放大喊一声“戒备”,竟是从城楼阴影处喝出了一位神秘剑士,这人身手快极,卫兵一拥而上却留不下他。
他向贺延展如实回答:“草民有一把巫器可以感知杀意,刚才在楼门处感到此处收到预警,没想到有刺客潜伏在此处。”
闻听此言贺延展身后的大蝙蝠勃然色变。
而此时鹫岭众主官也听见吵闹声纷纷走到楼下,贺延展知趣的让出位置让邹总兵走到最前面,而荆久见到人群中的荆放则是心中一惊。
邹总兵一见走出军机楼的大蝙蝠便是心中好大不痛快,径直走到他面前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大蝙蝠没有答话,抬手指向荆放道:“我要这个人,调到我手下做卫兵,助手,什么都行。”
荆放一下傻了眼,他不是笨蛋,从大蝙蝠的打扮和对邹总兵的态度中隐隐猜到了身份,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踏破铁鞋无觅处?
邹总兵面色有点难看:“此事稍后再议,刚才楼下为何喧哗。”
不等卫兵开口,大蝙蝠焦躁的说道:“是我的仇家,他来无影去无踪,只有这个人能保我安全。”
荆放感觉到在场所有目光都投向自己,有点不知所措,但他心中知道这一趟多半是来对了。
邹总兵看上去面色很是憔悴,他听完卫兵讲述经过之后,抬眼望向荆放问道:“我没看错的话你是荆家老三吧。”
荆放连忙点头称是。
老将军转身扫了一眼身后诸人,面色有些萧瑟的说:“都回去吧,楚何你去军中调几个高手过来军机楼巡岗,让贺将军见笑了,我重兵镇守的军机楼居然能混进刺客!真是不成体统了!”
他讲到最后两句,声音陡然提高。
鹫岭众将士跪倒一片口齐声请罪。
贺延展面上带笑扶住老将军边宽慰边往楼中走去,被老将军点名的副总兵楚何最先起身奔向军营,其余众人也纷纷随上司回楼。
荆放一直想着将孙延手书呈给邹总兵,但老将军已被簇拥着回了城楼,站在原地的他不禁手足无措,忽然耳边响起一道温和的声音:“你是姓荆吧。”
荆放一看是那位疑似土系巫师的高瘦男子向自己走来,连忙躬身行礼道:“在下荆放,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我的名字?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你可以暂时称呼我为魏准。”
高瘦男子说完没有转身就走,而是直直站在原地平视荆放等待回复,荆放可以看出他眼神中压抑着热切和急躁,想必是怕给自己太大压力。荆放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原理上确实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术式运用太糟糕了。”
几分钟后荆放置身于了三楼的一个摆满书籍和仪器的凌乱房间,看着魏准专心地打量摆弄着避祸匕首。直截了当的批评并没有让他感觉不适,相反他对此很欣喜——这意味对方是懂行的。
荆放谦逊答道:“在下还未达到通玄之境,虽尽力而为但仍难有所寸进。”
魏准将匕首还给他,赞许的点点头:“我虽然不专修符咒,但也略知一二,你的想法和才能很不错,我生平没有弟子,收一个未来的大师匠作第一个也不亏了。”
荆放心中乐意至极,此人口气不小,之前在城外病怏怏的像只大蝙蝠,如今一谈到巫术便是神采飞扬,自信满满,修为绝不会低,而且和孙延不一样,魏准是主修土系的岳人,做自己师父再合适不过。
他爽快应下以师礼向魏准作揖。
魏准扶起荆放,抬手整理他的衣领和头发并在背后拍了三下,神色傲然。
荆放心下了然这是岳国盛行的标准收徒入门礼,正衣冠直腰杆堂堂正正做人不有辱师门。荆放本来就带几分文人酸气,一看吴准虽然来历不明但行事符合礼法,不由得生出几分认同感。
荆放向吴准问出心中最大的疑问:“老师,荆放冒昧问一局,您是何时通的玄。”
这个问题涉及越国的最大命门,魏准看上去也就二十多三十不到的年纪,军队都挖不出他的来历,很有可能是在地之眼关闭的十五年内达到通玄之境,他破境的秘诀关乎国运。
魏准沉吟片刻,从口中吐出三个字:“半年前。”
落在荆放耳中如同天籁:“老师能否告知您是如何破的境。”
魏准摇摇头道:“我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地之眼存在重新开启的可能性。”
这个答案让荆放有些遗憾但还是整体满意,他又禀报另一桩要事:“弟子收到可靠线报,东极朔月弓已重新现世,请老师提醒邹总兵小心戒备。”
魏准脸上并没有露出意想中的惊讶:“此事军部已经全知道了。”
“如此最好。”
荆放心头两块大石头都落了地,此刻已是一身轻松,拜得良师,又得知有破境的希望,还化解了一场兵灾,荆放已觉得今天收获颇丰。
虽然魏准这个人身上还有很多疑点且语焉不详,但每个人多少都会有秘密,荆放不是一个好奇心太强的人。他明白魏准忌惮之前藏在楼下的剑士,便诚恳的捧起匕首向吴准说道:“今日来的匆忙也没没有什么谢师礼,老师请收下这把匕首防身。”
吴准也没有和他客气,接过匕首便放在桌上:“你的创意很不错,巫力方向也很特殊,竟然可以在巫力如此低微的情况下创造出感知杀气这样具备灵性的符咒属性,回头我给你完善一下,将来可能会成为王公贵族的标配,没准未来历史可能会给你一个刺客终结者的称号。”
荆放拱手笑道:“那就要仰仗老师多费心了。”
魏准所说也是他心中制造避祸伊始心中畅想过的最好结果,巫匠大师本身就注定能在青史留名,而做出普及率如此高符咒的大师则更会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荆放心里也知道,最需要避祸的是大贵族和大富商这类天底下最怕死也是最有钱的一批人,这些人知道有一种可以保命的符咒会兴奋的发狂。
但他还是坚持要等到作品完成再公布于众,按照他的想法就是不能容许一件不成熟的避祸流在市场中破坏招牌。
关于这点只能说生活在边关的荆放对于真正的有钱人和贵族了解的太少,荆放一直在改造避祸的造价和巫力使用门槛,就是为了让普通士官都能用上它,可惜现在的避祸还是太烧钱,损耗巫力也过多,需要经常充能。
但是对五大王国最顶层的那些人来说,他们根本不缺钱只缺安全感,只要这种符咒具备帮他们辨别刺客的可能性,再多的缺陷也不会影响他们的热情化作官钞向荆放砸来。
还是那句鹫岭城中的老话:荆家的家业被最不会做生意的儿子给继承了。
而此时的魏准对生财之道也兴趣寥寥,他眯着眼睛对荆放说道:“好好努力,我这辈子见过最强的人就是玩符咒的。”
荆放顿时来了兴致:“他也是匠师么。”
“不。”魏准意味深长的摇摇头,双眼似乎透过了眼前的荆放,在回想起很久以前的事。
“他的符咒种在身上。”
“还有这样的人?”
这句颠覆常识逻辑的话听的荆放眼前一晕,但魏准似乎并不想说下去。
“你先退下吧,军部不让我出楼,你若想和我学东西可以搬到旁边空置的房间来。”
说了一会才回过神来的魏准对荆放说道。
“明白,学生先告退了。”
知趣的荆放这就告辞准备回去收拾铺盖。
但当他离开魏准居室关门想要离开时,却在走廊上看见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