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震天嘿嘿一笑,自鸣得意:“怎么样?这百草金花丸可是我师祖传下,天下只余九颗,就是我手中也只余三颗。”
云心听罢,大是感激,细细体会,那丹田温暖之气已然散化,在周身流窜,侵入血脉,云心只觉全身都热了起来,又觉燥热难受,不禁心有怀疑起来。这样一来,那流窜的温热更加猖狂炽烈,云心只感燥热难当,不禁轻声呻吟,身子也来回滚动起来。
那雷震天正兀自得意,见其情景,也是大吃一惊,不明所以,忙双掌分别抵于云心灵台气海二穴,送入两股精纯内息,云心只觉五脏中沸腾的血脉气息平稳了许多,雷震天却兀自心惊不已。原来这百草金花丸虽是疗伤第一圣药,几有活死人之功,但其起效之因乃是激发人体先天气息,生成循偱不息之先天真气牵引人体后天真气游走于奇经八脉调节十二正经,最后汇于丹田,周而复始,直至那激发的丝丝先天真气化归于无。但凡习武之人,呼吸吐纳修习内功均为积累后天真气,那先天真气自胎儿离开母体脱离胎盘不再靠那脐带输气就渐渐消散被那后天真气所替代。人体生长全靠这先天真气滋养,是以这百草金花丸有活死人之效,奈何云心虽修成残篇游龙步,却从未修习过内家功法,后天真气全散落在经脉之间,丹田气海更是空空如也,这百草金花丸药方失传已久,只余几颗成药代代流传,珍贵非凡。后人只将其当成疗伤圣宝却不明其理,因之拥有此药之人莫不是武林高手,之前用药之人也都是一方豪雄。雷震天哪里知道此中关节,因其长相怪异,自小性格孤僻,不喜和人言语,这次下决心收一徒儿,自是喜爱万分,虽然云心只是力脱而倒,本不需任何药物就可自行恢复,奈何他想起师傅曾说这百草金花丸药效非凡,不但可助人疗伤还可增加内力,因宠爱这新收徒儿,便让云心服了一丸,不料却闹到此番田地。
此番缘由任雷震天想破脑袋也想不到,那温热之息在云心体内越来越强,却得不到正确引导,云心燥热难当,直觉身体想要炸裂,本能地来回打滚大口喘气,却使那散落的先天后天真气更加紊乱,幸亏云心年岁尚小,先天经脉尚未因久失先天气息而萎缩不通,后天经脉未因久吸污浊之气而堵塞,那先天真气混着后天真气便在云心先天后天两张经脉网中来回蹿动冲撞,不断撞击着那闭塞狭小之处,也不懂舒张着浑身经脉。此时云心正处于生死一线,倘若这蹿动的气息得不到平复,云心难免要落个爆体而忘,倘若在这蹿动的气息平复之前冲坏了经脉,云心只怕也是个终生残废,此番情形比之武林高手走火入魔还要凶险万分。
云心不懂调节内息之法,只得任由这先天后天二气游走,雷震天叫苦不迭。刚开始,他还能凭着自己精纯内力引着两股气息归于丹田,奈何那先天真气激发出的后天真气越来越强,先天真气又每循一周便强一分,几个周天下来,雷震天已经完全无法引导这股真气,反而自己也陷入进去,云心的身体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将雷震天体内真气源源不断吸入。
云心只道是雷震天拿毒药来害自己,整个脑袋一片混沌,理智消散,那体内先天后天二气更是来回乱窜,雷震天苦苦支撑却是毫无办法,输入的真气如泉水入汪洋,一瞬间就融于其中,毫无作用,偏又不得不尽力输入真气,此时一旦收手不但云心性命难保,雷震天也会受到反噬。
雷震天正兀自叫苦,林中传来声音:“云哥哥——云哥哥——”声音大是焦急,赫然便是雨思荷。此时云心已是知觉全消,对此声音毫无反应,倒是雷震天心中一喜,想着此时若有天河老人相助一定可以脱离险关,思及此处反而后悔之前跑得远了。
雨思荷的声音越来越近,云心身子已经变得通红,五官狰狞,骨骼吱吱作响,心脏跳动之声清晰可见,雷震天真气流失巨大,头顶冒起白气,原本靛青色的面容也变得苍白。一阵风动,雷震天松了口气,虽然心中恼恨却在此时也希望见到此人。
只见天河老人放下雨思荷,几个跳跃来到雷震天与云心旁边,也不搭话,分开双掌,抵于云心掌心。雷震天压力一减,心中一松,情不自禁因为力竭想要收起双掌,忽想到自己这么一离开云心恐怕天河老人就要陷入自己方才困境。这雷震天本是天河老人师弟,两人因为性格机遇不同各自看对方不顺,虽面子上都视对方为对头,但心中着实有着同门之情,否则刚刚在悬崖之处雷震天也不会仅仅是将绳子一振,而是将两人拉到山谷正中再抛下,天河老人无处着力,任其武功盖世没有雷震翼也只能落个粉身碎骨。
天河老人和雷震天武功出自一门,内功路数一致,两股同源内力在云心体内交汇,本来单股真气如水入汪洋,此时两股真气彼此吸引竟以云心身体为河道混合流动。天河老人雷震天配合默契,两股真气会和成一股想要引领云心体内二气游走于正经奇经之中归于丹田,几个周天下来,那流窜的真气虽是慢慢平息下来,但总有小股气息不知流向何处。
原来云心经过刚刚生死一线,流窜的先天后天二气竟然已经疏通了那日渐狭小的先天经脉,当今武林人士修炼的都是后天经脉,对着先天经脉不知所以,更是不知人体尚有一张先天经脉。天河老人和雷震天只是将云心体内二气按照后天经脉平息,却不防那云心体内的先天真气自喜游走于先天经脉之中,待到二人发现总有小股气息不知流向何处时,那相对狭小的先天经脉之中已经挤满了真气。虽然先天经脉狭小,但是先天较之后天生命旺盛,索取更大,那混成一股的先天后天真气在云心体内经过两大高手的牵引竟自己知道怎么运转。这下子可坏了天河老人和雷震天。
两人的真气重又像之前一样如水如汪洋,云心却已经毫无危险。那后天经脉好似地表的大江大流,沟通灌溉滋润人体五脏六腑肉肌体血,而那先天经脉却似藏在地表之下的暗流,无踪迹可寻,却连通周身后天经脉。因人落地之后,先天经脉萎缩这本就因人不同而千差万别踪迹难寻的先天经脉竟无人知晓,云心却在机缘巧合之下打通了先天与后天经脉之间的勾连。水满则溢在云心身上却变成了水满则渗,天河老人与雷震天的真气源源不断地被吸入到云心体内,充斥满后天经脉之后便自动流入先天经脉。这番缘由匪夷所思超出了当世武学认知,奈何天河老人虽名列当世四大高手,与雷震天一样均自小修习上乘武学,也不知其中关键,还只道云心仍处于走火入魔之态,一是欣喜这孩子,二是游龙步与其师门关系甚大,故苦苦支撑。
雨思荷在一旁看得甚是焦急,几欲流泪,却也不敢言声,知道这三人正处于千钧一发之际。云心却感觉浑身舒服,慢悠悠地醒来,见天河老人和雷震天闭目凝定,一脸沉重,心中甚奇,身子不自禁动了动,那天河老人和雷震天的双掌离开了云心身子,两人一个踉跄跌倒在地,睁开双目,云心大吃一惊,想起刚才种种情形,以为雷震天不但害了自己更害了天河老人,心下大怒。
“你这怪鸟,害了我还嫌不够,还害爷爷!”说罢攥紧拳头就要打雷震天。
雷震天苦不堪言,真气流失较多,连争辩的力气也没有,露出一脸苦笑,天河老人一是护法时间比雷震天短,二是内力较雷震天为雄厚,见此情形,也顾不得运气恢复,跃了过来,伸掌想要挡住云心。
云心一拳甫下却遇到障碍,不禁加了几分力,天河老人却心中大喊不妙,自己真气不足,只用了三分力,却不料云心随手一拳竟有莫大威力,险些招架不住只因靠着那数十年的经验在瞬间加力才挡住云心,但云心一加力,天河老人已无法抵挡。笔者这里赘述繁多,但于天河老人与云心却只是一瞬之间,幸是天河老人走过无数大风大浪,力不能撑,手掌一旋,将云心拳势引向旁边一棵粗树,只听咯吱一声,云心拳风正击打到树身,那树竟从中断了。
天河老人和雷震天面面相觑,云心也惊呆了,想不到自己一拳竟有如此威力。天河老人呼喝道:“还不谢你雷师叔救命之恩!”
云心惊讶之余也明白了自己误会了雷震天,忙俯身下拜磕头:“云心谢过师叔救命之恩,但请师叔原谅刚刚云心无礼!”
此时雷震天也恢复了力气,忙将云心抬起,却对着天河老人大骂:“你这老儿,怎么让云心叫我师叔?”转又对云心说:“乖徒儿,我可是你师父啊。我那师哥狗屁不通,你别听他的。”
天河老人不禁莞尔,两人同山学艺,相知甚深,只是一个聪明伶俐,一个痴傻偏执,一个风流倜傥,一个长相怪异,相处之间也是矛盾重重。天河老人因自己为师兄,常常让着雷震天,雷震天虽心知是自己师兄爱护,却也更加激发了自己的牛脾气,非要真正超过师兄不可,是以凡事都要和天河老人争个高下。此时牵着云心拜谁为师的大事,心中哪里能不焦急。
云心这下进退难当,雨思荷有心解其尴尬,却不知如何开口,天河老人和雷震天彼此都不相让,一个说是自己先收云心为徒,一个说云心已经答应拜自己为师,各说各的理,说到最后竟大大出手。两人此时真气都不充沛,发拳出掌甚是无力,天河老人仗其内力较深,雷震天倚其轻功独步天下又有雷震翼为辅,虽落下风却也不败。
云心想要劝解,但浑没有了刚才的气力,那一拳之威全是因这当世两大高手真气灌输盈满而发泄出来,此时游走于云心后天经脉的真气大部分都收归于先天经脉,再加上云心不懂运用,哪里可以近身这两大高手身边。雨思荷似知道两人渊源,不停喊道:“两位爷爷别打了,别打了!”那两人正在兴头,哪里能够歇手。云心腹中一转,却有了主意,朝雨思荷挤挤眉眼,朝那相斗的二人喊道:
“你们两个自己打架吧,我要玩去了!”说罢便,迈起游龙步朝山下跑去。
天河老人和雷震天一惊,各自收手,相互攻讦埋怨,雨思荷在旁劝道:“两位爷爷,还不快去找回云哥哥。”两人这才各自狠狠呼了一口气,牵着雨思荷,朝着云心跑走的方向追去。
两老一少,三人飞步朝下,直到山脚也不见云心踪影,雨思荷本想云心逃走只是一时权宜,这下也慌了神。那两个老头见寻不到云心,又犟在一起,相互埋怨,脚下却不停。山下平原辽阔,远远望去四下无人,想着云心可能走那山中小道,复又上山,一路上雨思荷呼喊之声不绝于耳,却始终不见云心答话。
三人来回上下一番,依旧寻不到云心,雷震天因对天河老人愤恨已久,火气一下子涌到心头,大骂:“天河老人,都是你多事,害我失了徒弟!”口气振振,丝毫不提云心是自己从天河老人手中抢来一事。
天河老人知其脾气,偏执呆板,也不分辨,拉着雨思荷便走,雷震天却不依不饶,雷震翼一挥,便到天河老人面前,挥出一掌,只朝天河老人面门而来。
天河老人脚下一旋,将雨思荷甩出圈外,腾出的右手变掌为刀朝雷震天伸来的胳臂砍去,雷震天知其厉害,手腕一转,便想擒拿天河老人。一时间,你来我往,两人于电光火石之间已经交手了十几招,雷震天占了先机,武功虽不如天河老人此时也斗个旗鼓相当。天河老人有心容让,但雷震天却始终不依不饶。高手相争,本就是毫厘之争,怎容想让?几十招过后,天河老人竟手脚支绌,劣象大露。
天河老人和雷震天同山学艺,少年时天河老人就显露悟性天分,甚得其师傅师娘喜爱,又因其相貌堂堂,其师娘所诞的小师妹颇喜和其玩耍,而雷震天少年痴傻呆板,身材又不称比例,面相怪异,虽然众人不觉有甚,自己却心生自卑。别人的好意当成嘲笑,别人的容让当成施舍,因其尊敬师傅师娘,爱护那可爱师妹,满腔忿恨全部发泄到了天河老人身上。但其心性善良有情,虽有忌妒之心,却无相害之意,只是一味着争强好胜想要赢过师兄,证明自己。此时好不容易得云心答应拜其为师,偏执之念顿起,以为云心出走全怪天河老人,下手自是不容留情。一个相让,一个紧逼,两人之前又都真气枯竭,此番相斗全是靠着恢复的那一两分真气相撑,游斗久了,自不免力疲。
天河老人有心罢斗,雷震天却偏执大起,天河老人不得不提气支持,斗到最后,两人纷纷出掌相对,因其力竭,竟未分开,变成了内力相斗。这下可好,天河老人心生悔意,早知现在,不如当时拼着挨雷震天一掌也好过此时变成生死相斗的局面。
大凡武林人士相斗,比拼的是智谋,招式与内力,有智者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以弱胜强,招式精妙可补内力之不足,一旦变成了纯以内力相拼,那就变成了生死相争的局面,哪方势弱先一收手,对方内力连同自己的那股内力便会以摧枯拉朽之势冲过来,而此时自己几乎全无防护,受此一击,往往即使并未立毙当场也命不久矣。
天河老人和雷震天均为武学大豪,哪里能够不明此理,此时骑虎难下,雷震天的犟脾气反而上来,更加催动内力好与天河老人比个高低。天河老人心中叹息一声,忽的收起内力,瞬间只觉一股内力如钱塘江大潮般铺涌而来,也是天河老人不弱天下四大高手之名,竟在这生死之间尚能用体内残存真气护住自己心脉。
只见那天河老人噗噗几下,连续喷出几口鲜血,面色苍白神色萎顿。细数今日之情,先是连攀高崖,后是助云心免遭大难,又倾尽武功心计化解云心一拳,来回奔波寻找云心,真气本就枯竭又与雷震天缠斗并受其一掌,霎时间再也支持不住,倒头碰地。
雨思荷大急,扑到天河老人之旁,不住的抚摸安慰,雷震天却丝毫没有得胜的喜悦,看着自己师兄奄奄一息,后悔之意大生,心中执念一消而散,过去种种浮于眼前。雷震天向来随性,此时不禁落泪,连扇自己几个耳光,直到雨思荷求雷震天救救爷爷,那雷震天才猛然回过神来,助其疗伤。
两人同出一脉,真气相融相生,虽然雷震天此时真气也是枯竭,但幸好天河老人护住了心脉,此时天河老人竟也悠悠转醒。雷震天垂下双臂,自责不已:
“师兄,都是我的错!”神情凄恻,好似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天河老人微微一笑,又吐出一口淤血,知道这条姓名算是保住了,只是经脉损伤,想要恢复到原来状态,不知到何年何月。心中也是凄然,但看到自己师弟此般样子,心中也是不忍。
“师弟,莫在意莫在意。我这身武功算是废了,云心那孩子就靠了你了,游龙步与我们师门关系甚大,你一定要找到他,教他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雷震天大悲,应诺不止,天河老人看着雨思荷,“这女娃是师妹的外孙女,师妹托我照顾,这下我自身难保,还麻烦你送给师妹照应。”雷震天听罢更是自责,天河老人劝止了他,将那师妹住处告诉了雷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