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混浊着雷雨声,兽汉通体被大火灼烧,怪叫连连,在地上时而腾跳,时而打滚,面容痛楚。
但任其怎么折腾,那火燎就是不熄不灭,像沾染了粘胶一样,似能吸附在兽汉身上。
末风神情极为冷漠,手中折扇倘开,冒着熊熊火焰。就只是这般望着眼前那只“怪兽”在原地打滚,双眼出神……
见得兽汉那双巨手为了扑灭火焰,在身上上下乱扑,末风盯着那双黑色巨手,脑中恍惚,【就是这双手……】想此,眼前仿若又浮现出父亲凄厉残酷的下场。画面一闪而过,末风眉宇间紧皱,额间急蹙,面容苦楚,似又要哭出一般,忽的又凝神,似痴似狂,再一眼,一霎间又露出骇人凶光,死盯着那双黑色巨手,口中低沉,道:“就是这双手……就是……这双手!就是这双手啊!!”咬牙切齿之余,越喊越大声,似癫狂一般,末风抓紧火扇挥舞而去。
火扇掀射出一片弯月形状的火焰,朝兽汉冲去,打在其身上,四溅起无数火花。
一挥未止,又是一挥,院内被大火照的通亮,却照不明末风灰暗无神的脸庞。
兽汉知道扑火无望,是想来个同归于尽,奋起所有力气,如饿虎扑食一般,朝末风扑了过去。
末风此刻失父之意正高,本就看穿生死,见得对方此招定是背水一搏,要与自己一同归天,就也不避让,心念正合我意,挥舞着火扇,亦同冲了过去,扇火团团将自己围绕。
两人相撞,轰隆巨响之间,开出庞大的火花。
兽汉似撞在了一堵火墙上,摔倒在了地上,浑身再无一毫外露的皮肤,全身被火团包裹,躺在地上左翻右滚,痛苦哀嚎,模样惨淡。
末风虽受了火墙保护,但这撞击力不轻,整个人被震荡的失去了意识,向后飞了出去。
远边一火红的身影朝其闪去,接住了末风,正是那颜灵儿。
将末风安抚在地上躺着,颜灵儿拨开其眼前缭乱的发丝,眼中尽是酸楚,泪水夺眶,滴打在末风已经脏黑的脸上。
兽汉在一旁哀嚎翻滚,身体上已经发出浓烈的刺鼻焦味。
良久,哀嚎声慢慢减弱,最终再无声息。
兽汉侧躺在地上,任凭扇火侵蚀灼烧,也一动不动。
火势逐渐在大雨中熄灭,露出兽汉烧焦了的身躯。
剑行天跟义子剑冷云一同从厅内跑了出来,剑冷云蹲俯下身子,伸手在末风人中处一探,见其还尚有微弱鼻息,便道:“颜姑娘,让我将他背到屋里去,这里风大雨大,不可多留。”
颜灵儿点头,又道:“那,我去扶起我爹爹……”起身转头,竟是寻不到爹爹的身影了。
先前将爹爹靠扶在了废墙边,这下却无了踪迹。
颜灵儿惊出了声,“我爹呢!?”
剑姓父子一同抬头转望,亦是寻不见颜忘仇的身子,剑冷云急道:“糟糕!先才与那兽汉一齐前来的,还有一人。我以为他被打死了……难不成是其将颜堂主掳走了……”
“什么一人?你说清楚!”颜灵儿急问,未等剑冷云回话,又朝远处跑开,四下搜寻,见不到半个人影,口中大喊着:“爹~~~!!爹!~~~!”无人回应,颜灵儿低头垂手,独立在雨中废院,显得一番格外凄凉孤独……
废院内雷声闷响,大雨不停侵落,这一夜之间,恍然失去了一切……
…………
……
过去了三天……
剑姓父子与颜灵儿轮流背负着昏迷不醒的末风,于战后第一日,在剑萧阁旁一不起眼的小马棚躲了一夜。最安全之处,莫过于最危险之处。又于第二天日未出,再返回到了已经废弃了的剑萧阁中。
就这样过了三日,剑姓父子一直陪着风灵二人。若是要逃,剑姓父子两人完全可以在第一天夜里,连夜赶出城外,必定能化险。
但他们又岂是那种负义之人。一人昏迷,一人受了内伤,剑行天又年事已高,经过那一战更是需要义子的搀扶。仅凭剑冷云一人之力,根本无法让四人安全逃脱。
三日中,托人耳目,得知暴风堂已经被查封,说是私自铸制未明由的军火,疑其私通外敌,意图谋反。
本想买来民用托运的马车,带上昏迷的末风一同逃出城,却不料整个杭州城仅在第二天清晨,到处就已经布满段家势力,出入的城口更是查备森严,时间再拖下去,只会更难出城。到时候真就是插翅也难飞。
四人无计可施,仿有坐以待毙之感。
这天下着细雨,路上行人皆戴上了雨具,一人肩披蓑衣,头顶斗笠,脸上抹灰,动作轻悄,推开了剑萧阁一处隐蔽的秘门,两只眼睛左右一睨,见得无人跟随,便进了去。
摘下斗笠,是那剑冷云,从衣中掏出一包黄色纸袋,里边热气腾腾,是几个香甜的肉包。
剑冷云向屋内走去,拉开门帘,口中道:“爹,我买回来了肉包,你跟颜姑娘……。”正边说边抬头,见得末风已经醒来,剑冷云断了声。
见其半躺在床上,两眼空洞无神,与活死人无异。
颜灵儿坐在床边,手中提着一杯清水,往末风干涩发白的嘴唇上递去。
末风唇边沾了几滴清水,才回神望了颜灵儿一眼,摇了摇头,缓缓将其端着清水的纤手推开。
“喝点吧……”颜灵儿面容几分忧虑,道:“你才醒来,身子骨虚弱的紧,再不喝点水,怎么恢复。”
末风低下头,看着自己有些干煸泛白的双手,问道:“灵儿……这是梦……对吧?”
颜灵儿别过头不语,一阵酸楚涌上心,但其又忽转回头,将手中清水继续递过去,轻声道:“末风,你喝点水……”
末风唇间一颤,忽的猛然推开颜灵儿的手,瓷杯脱手摔碎,清水溅落一地。躺下身,被子往上一提,盖过了头发,背过了身。
颜灵儿一伸手,拽着被子,用力掀开,叱问道:“你这样什么意思?你还是个男人吗!”被子落下,末风整个人缩在一团没有回话,颜灵儿又叱道:“你这样,末叔叔知道了,他会安心吗!?你给我起来!”
末风身子微颤了一下,又没了动静。
颜灵儿气的大喘,剑冷云放下手中纸袋,走了过去,轻拍颜灵儿肩膀,低声说道:“颜姑娘,有话慢慢说……给他一点时间,我看先……”
“慢不了!”颜灵儿肩上一顶,甩开了剑冷云的手,随之伸手抓在了末风后领,一提手,将末风身子拉起,二话不说,一拳挥了过去!剑姓父子二人见此,差点惊呼出口。
末风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低着头沉着脸,依旧没有说话。
颜灵儿再抬手,正要挥下,心中却是不忍,一拳来势快,打下轻,停在了末风的脸上。
剑冷云又拿起热包子走了过去,道:“算了算了,先吃口热包子。”伸手停在半空,见两人根本人理会自己,又不好收回手,只好这般定在了那里。
颜灵儿,低声道:“你就不想替末叔报仇雪恨吗?”
一听见“报仇”二字,末风两眼立睁,似被敲醒了一般,胸口热血翻涌。口中跟着念了一句,“报仇……”便愣在了床上。
不多时,末风突然向受了什么刺激,抓过剑冷云手中的热包子,疯狂往嘴里塞咽。
剑冷云要上前阻拦,颜灵儿却是对其摇了摇头,将他拦下。
一个肉包很快就被末风吞下,一伸手掌,两眼瞪圆,叫道:“给我包子!”
剑冷云迟疑了片刻,又听其叫喊着“包子”!!便转身递给了末风。
一拿过包子,末风便贪狼咽下。
足足吃了五个大肉包,才逐渐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