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
在通往凤栖城的官道上,数十辆马车拉着长长的队伍缓慢行驶着。
马车的最前面,是四个骑着黑色良驹年纪相仿的少年,而最为豪华的一辆红木马车里也坐着四个人。
“大哥,当真要放弃朝中的一切?太子看似良善,不像是会赶尽杀绝的人。”一个中年男子忽而开口,面慈目善,着一身墨色长衫,颇为儒雅。
“皇上暴毙,太子登基。新帝性格优柔寡断,决断权则落在太后手里,她必然会对老臣予以清剿。我官至右相,势必首当其冲。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行部署。我告老还乡,再让朝儿让出左都尉兵权以表忠诚,王氏才安心让我们离去。”说话者乃昭月国右相云德天,宽额浓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更显威严。
“朝中不是还有一股支持四皇子怀安王的势力吗?”云德海品着手中的香茗,询问大哥。
云德天摇摇头,“怀安王年纪尚轻,平日里也深居简出,据说也是个寡言少语性格柔弱体弱多病的主儿,且支持怀安王的多为文臣,势力单薄。都城的兵马以及右都尉的兵马都掌握在王氏一族的手里,皇上忽然驾崩,怀安王即被告知行踪不明,想必是皇后暗下毒手。螳臂当车,不如独善其身,何况我们云家的根基本就在凤栖城。为官多年倒也劳了心力,如今回复我们云家本行,也算了圆了祖爷的心愿。”
“好!那从此就再无右相云德天与左都尉云佩朝,只有凤宁号云府。”云德海大笑的说道。
“多亏了二弟打理祖业,否则我们还真不知道何去何从。”阮若梅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丰腴的身子穿着暗红衣衫,虽已过四旬,可依旧乌发如墨,整齐的发髻上插着凤尾钗,无不显示着主人的雍容华贵。
云德海与坐在旁边的妻子佟月娘对望一眼,遂对云德天道,“大哥,既然你和大嫂都回来凤栖城,我和月娘也理应将当家交还大哥大嫂。”
“德海,凤宁号是在你手中发扬光大的,由你做这个当家是众望所归。我们回凤栖城另有安排…”
“停!”
忽闻马车外一声大喊。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云德海掀开马车车帘,沉声询问,“何事?”
蓝衫青年微微抱拳,答道,“爹,大伯,前方有打斗痕迹,恐防有埋伏。”
云德海一跃,跳下马车,“走,佩夕,带我去看看。”
佟月娘也探出马车,说道,“佩夕,扶娘亲一把,我也去看看。”
一行人行至一片树林前,只见满地鲜红,横七竖八的躺着上百具黑衣尸体和十多具紫衣尸体,从残肢和大片的血染痕迹来看,打斗的激烈程度可见一斑。
“爹,您过来瞧瞧,或许有一个生还者。”云佩夕高声喊道。
云德海一听,赶忙携着佟月娘前往。却见在两具紫衣尸体掩盖下有一个娇小的浑身染血的青衣身子。
“让我来!”佟月娘一步上前,扶过那个娇小的身躯。拿出身上的丝帕细细擦拭伤者的脸,随着污血的褪去,呈现的是一张娇俏的小脸。柳叶弯眉,浓密的睫毛好似两把小扇,白皙小巧却挺直的鼻梁下有一张丰润微翘的嘴唇,可是此刻却和脸色一样苍白。
“居然是个小姑娘!”云佩夕惊道。
“佩夕,你应当说居然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佟月娘微微一笑,便低头检查怀中女子的伤势。随着从头到脚的检查,眉头越是紧皱。
看着夫人严肃的脸色,云德海出声问道,“月娘,小姑娘伤势如何?”
佟月娘脸色黯然,夹杂些微的愤然,“竟然对一个年幼的姑娘如此残忍。浑身上下皆是细小伤口,而最重的伤口却在这…”
月娘抬起青衣姑娘的左手,“她左手手腕被利剑划伤,看伤势势要断其筋脉,若是不好生治疗,终是要废了的。”她放下青衣姑娘的左手,月娘又深深叹了口气,“姑娘家的手是怎生的宝贵,拨弦刺绣,挥墨起舞,这班贼人居然,居然不仅要置她于死地,甚至于要挑断她的手筋,何其残忍…唉!”
云德海上前轻拍月娘的肩,“夫人不必担忧,也是这小姑娘命不该绝,遇见了我们,总算能捡回一条命。”
月娘抱着青衣姑娘,抬头仰望着云德海,“老爷,这姑娘与我们也算有缘,我想…”
云德海举手打断月娘的话,轻叹了一口气,“夫人,还是先把她带回府吧,让府里的大夫好好瞧瞧,一切等这位姑娘清醒了再说。”
“也罢。桑儿,你过来搭一把手,将这小姑娘扶至马车上。”佟月娘吩咐着身边的素衣妇人桑氏。
桑氏原是月娘身边伺候的丫鬟,后跟着嫁入云家的月娘一起进了云府,在云家当家云德海和月娘的撮合下与云府的管家云泉结了亲。桑氏是佩夕和佩夜的奶娘,因此佩夕佩夜均喊她一声桑姨,而府中下人也尊称云桑氏一声桑嫂。
看着娘亲和桑姨将青衣姑娘扶上马车后,云佩夕才开口,“爹,我仔细查看过双方的人马,均是整齐黑衣与紫衣穿戴,应是江湖中的门派争斗。黑衣人的致命伤均为封喉的薄剑,面色泛着紫黑,可见剑尖均喂以剧毒。据孩儿所知身穿紫衣,擅使薄剑且擅于用毒的只有阗烟国的紫环门。”
云德海点头,沉声道,“刚才看几名紫衣人明里压着那青衣小姑娘,实则是拼死护着,看来这个小姑娘的来历不凡,与紫环门定脱不了干系。我们是商家,江湖仇杀还是少参与方为上策。”
“爹,那你…”云佩夕一听云德海的话愕然道。
云德海嘴角微微一笑,“你娘亲也并非是无知妇孺,她怎会不知道这场杀戮并非山贼强盗的杀人越货。可她对那个小姑娘的一见如故我又怎会瞧不出来。何况我们只是救了一个命在旦夕的小姑娘而已,并不知道什么黑衣人紫衣人,更不晓得什么紫环门。”说罢随即拂袖而去。
云佩夕听完微微一愣,而后露出会心一笑。爹啊爹,您还真是无商不奸呢!
随即也行至官道旁,翻身上马,双腿一夹,追上先行的浩荡队伍,向凤栖城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