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宇程管家在后院中的一个别院中来回踱着步,想着自己的心事。
上次作为使者,圆满完成许心素交给的任务,不费一刀一兵仅凭嘴舌之利,不仅逼迫陈大去字号,用一点物资就交换回大炮与被俘虏的官兵,还迫使湄洲岛众人放弃湄洲岛老寨,远走琉球岛。
返回后,程宇受到了许心素的大力赞赏和赏赐,周围的同事与朋友私下里暗赞程宇有苏秦、张仪之才。当时的程宇可以说算的上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再进一步破格提拔当上大管事也是有可能的,那样的话程宇可以算的上一步登天,成为最年轻的大管事,前途、钱途都不可限量。
不过随着湄洲岛众人的撤走,陈希范亲自带兵上岛,解救了被俘虏的水师及正兵营官兵。虽然陈希范防范严密,以防止其他海盗重新占据湄洲岛为由,将军营驻扎在了湄洲岛上并阻止参战官兵离岛,希望时间可以让人们遗忘这一切。
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陈希范可以将参战人员圈禁在湄洲岛上,也可以不允许闲杂人等上岛。但是陈希范需要与陆上通信,需要陆上的补给安抚众人,这样还是有大量人员可以出入湄洲岛。这些人就将交战的真实情况带了出去,消息很快在亲朋好友、有心人之间传播了出去,想知道的差不多都知道了,真实的战况震惊了所有的知情人。
许心素当然是有心人,同样被得知的消息惊到了。湄洲岛虽然算的上是老寨大寨,在福州沿海一带也算的上名声在外,不过类似的寨子还有好几个,岸上的士绅官吏有官兵护卫着,根本没把这些一盘散沙的海盗放在眼里,还将这些人当成了发财的工具。
湄洲岛获胜,官兵战败,许心素与其他所有人一样认为官兵大意了,湄洲岛利用官兵不熟悉海战,不熟悉湄洲岛周围环境,使用了什么花招诡计,诱使官兵中计才侥幸获胜。正兵营一出海就大面积晕船,导致陈希范不得不分兵上岸陆行,加重并暗暗证实了王巡抚、俞总兵、许心素等人之前的猜测。
所有人都认为只要官兵稳步推进,只要不中了海盗的奸计,正面交锋的话可以轻松的击败并剿灭海盗,但传来的消息是什么?湄洲岛根本没有使用什么诡计,在人数少于官兵的情况下,不管是海战还是陆战,可以说都算的上正面交锋,在正面交锋的情况下,海战打败官军的水师,陆战几乎全歼了一半正兵营主力。
全歼了水师和近一半的正兵营主力,湄洲岛众人竟然损失甚微,这是什么样的战力?怎么能不惊到许心素。并且据前线活着回来的军官讲,就算正兵营没有分兵全在,也不一定能打的过对方,回来的人都被吓破了胆,将湄洲岛的实力夸大了许多。
得到消息后,许心素第一时间将程宇叫到了跟前问道:“程宇,将湄洲岛那伙人的具体情况你细说下,什么都不要拉下。”
这话将程宇问的一愣,之前不是禀报过么,怎么还问,不过既然是大官人问话,程宇只能又回报了一遍。不过这些笼统的话根本不能让许心素满意,道:“详细些,湄洲岛几个寨主怎么样,战船有多少,船只性能如何,人马装备如何,是精锐么?。。。。。“
程宇一下子被这些具体的情报问住了,当时打着许大官人的旗号,根本没将湄洲岛众人放在眼里,哪有心思观察这些,只能尽量回忆当时见到的具体情况。
“大官人,我到湄洲岛的时候,天已经昏暗,岛上众人正在忙碌往船上运送物资,全是大号福船,想来这些船全是缴获的官船。小一号的快船也不少,大概有二三十条,小船更多,当时离着远看不清没有具体数过,具体情况也不清楚“
”陈大陈寨主40多岁,听口音是北方人,身材高大壮硕,那样的身板在南方很少见到,性格么沉稳老练,能沉的主气,孙寨主脾气火爆,我提出要求的时候,孙寨主当场就拍了桌子发了火,王管事就是个普通的算账先生,其他头领只打了个招呼,具体情况不清楚。大官人问起,我才想到,见到的这些头目都是身材高大凶相外露之辈,听口音大多数都是北方人。“
再进一步往细了问,程宇就一问三不知了,这让许心素大为不满,不过就凭这些情况,许心素也知道了湄洲岛众人的与众不同之处,湄洲岛的核心人员应该都是由北方人组成的,这与其他寨子是有根本性区别的,难怪战力那么强,这个时代做战北方人比南方人强这是共识,不过具体情况不清楚。
许心素一下子看上了这伙人,想引为外援。说起来许心素也有自己的难处,别看外表风光,拥有大量的船队,几千人的手下,但是开销同样大的很,不花大价钱招不到好水手,请不到护卫,出海后就没有保障。陆上各路神仙都要打点到位,每年的孝敬那可是都有定例,这些人可不管许心素是赚了还是赔了,每年一分银子都不能少的。
大陆到日本的贸易航线被李旦垄断,许心素虽然每年往日本贸易大量的货物,但贸易的利润大头都被李旦拿去了,李旦用这些钱来供养自己庞大的手下,这才有实力占据日本的贸易航线,不管是谁要做日本贸易,都要给李旦交买路钱。
到南洋的贸易,一出了福建海面,李旦和许心素的旗号就没用了,一路上海盗多如牛毛,根本不买李旦的账,李旦也没法将势力延伸到南洋,那里是西班牙人等西方人的势力范围。
南洋海面还拥有许多西方的海盗,这个时代都是亦盗亦商,方便的时候都不介意黑吃黑一把。许心素手下人不少,但是战力普遍堪忧,一般的海盗都打不过,如果一路上的寨子都去拜码头交过路费,那贸易也不用做了,利润再高也剩不下什么,出了几次事后,许心素被迫减少了下南洋船队的数量。
这样一来,挣到的钱大部分都归了外人,自己白忙活了,这让许心素怎么可能甘心,一直在想办法解决此事。陈大一伙人的出现让许心素看到了希望:人员不多利于掌控;与官府为敌且与士绅不和,出路不多,如果立即伸出援手,还不感激戴德的为自己所用;战力强悍,可能没有寨子是其对手,应该可以保证自己船队从琉球岛南部到马尼拉航线的安全。
许心素急切的想弄清楚陈大等人的具体情况,对之前程宇在陈大等人面前表现出来的傲慢态度也不满起来,将程宇训斥了一顿。将程宇训斥的有苦难言,之前的功劳也不用提了,全打了水漂。
瞌睡碰到了枕头,这时王管事奉陈熙之命前来配货,程宇正好随着王管事的船一起来到琉球岛上,探查陈熙一伙人的底细。程宇还有试探陈熙一伙人是否肯配合的使命,护卫从琉球岛到马尼拉航线的安全可不是容易的事,这是要与这一路上所有寨子开战,剿灭一处或者几处敢出头的寨子立威才行。
如果不是陈熙等人战胜了官兵,许心素也不会将注意打到他们身上,既然有同官军交战的勇气,当然也不会缺与其他寨子开战的勇气,这活一般寨子可干不了,既要有勇气还要有能力。李旦势力偏北,也不想与西班牙人开战,所以南洋航线上李旦的话就没了用处。
程宇正在盘算怎么试探的时候,手下仆役来报少寨主陈升来访。湄洲岛众人中,除了王管事,就是陈升与程宇交往最多了,双发可以比较随意的交谈。程宇一下想到了,作为少寨主的陈升,真是一个好对象好桥梁,通过陈升可以将许心素的心意私下传给陈熙,就算陈熙等人不同意,双方也不至于撕破脸面。之前还不会,这次程宇亲自迎到了大门口。
”程叔父,小侄前来问安,怎么敢劳动您大驾,这样让小侄怎么干担当。“陈升施的礼随意且大部分都是错的,说的话更是不符合这时代的对话要求,程宇这时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亲热的与陈升搭话。
“既然来到了贵寨,我就是客,怎么能失了礼节,迎一迎少寨主也是应该的,少寨子里边请。”
陈升虽然对礼节知道的不多,不过一般的道理还是懂的,谦让道:”程叔父您先请。“两人最后并肩进了院子。
程宇这时才仔细打量起陈升来,见陈升脸虽然长得还很稚嫩,但是身材非常壮实,身高比自己还高了半个头,裸露在外的部位粗糙黝黑,肌肉隆起充满力量感。虽然穿着粗布衣服,腰里挂着毫无装饰的长刀,单气势沉稳,隐隐散着野兽的气息,让人一点都不敢小瞧。
两人说了一会闲话,陈升先开口道:“程叔父,我们匆忙的撤到这里重新立寨,消耗大的很,并且小侄组织了些人开荒种地,短缺不少物资,希望程叔父帮忙采购些。”
“这些都好说,只要不是紧缺物资,少寨主尽管说。”
“这次不仅仅是物资,还有其他的。粮食还有些缺口,需要购买些,铁料不足,需要大量买些,还要买部分好铁。岛上天一热了,人就容易得病,我们初来乍到,需要大量的药材。还有为了补充粮食的不足,寨里需要多捕鱼补充粮食的不足,可是这渔船不够,岛上有不少适合造船的木料,希望能在陆上招些工匠,在这里打制渔船,需要的时候也可以用来修补其他船只。。。。。“
程宇没想到陈升一下子提了这么多要求,想了下后道:“粮食好说,铁料量太大不好办,少量还行。好铁官府管制非常严,我现在没法应承什么,需要回去后再看情况。药材也好说,只要不是稀缺的就行,不过量太大这价格可底不了。这船匠就真没办法了,有造船手艺的都不缺一口吃的,可没人愿意到岛上来,不过少寨主可以到泉州买现成的渔船,比自己造省事的多。。。。。“
对于程宇的回答,陈升是一点都不满意,能买到的都是大陆货,只要给钱,哪里买不到,也不是非要到许心素哪里买不可,只不过多费些功夫而已,不像许心素那里货全量大,速度快。自己最想要的船匠,铁匠更是一个都没有。
“程叔父,这些事就是因为不好办,小侄才来向您求助的,您要知道,想在这里站住脚可是难得很。”就是因为知道程宇有所求,陈升这才提了不少的要求。
程宇不动声色的道:“少寨主,我只是名管事,这些事我都做不了主,需要向大官人禀报后才能回复你。”
“程叔父,还有件事没和你说,这批物资都是我自己想采购的,和其他人可没有一点关系,不过我现在可没有多少银子,大概只能出三成,剩下的七成要秋后或者明年逐步还清。”
听了这话,程宇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么大量的物资只是陈升一人采购的。不过程宇心里是不信的,认为自己之前刚示了下好,表示许大官人可以支援一批物资,陈升马上就来狮子大开口打算用三成的价格吞下物资,大官人的好处是那么好拿的么。支援的物资顶多也就是平价供货,不在其中拿抽成而已。
“少寨主,你应当明白海上交易的规矩,可没有赊欠一说。”
“程叔父,我也不是白赊欠,你们需要糖么?”
糖,可是这个时代的奢侈品,贸易中的紧俏货,其中利润巨大。不管运往中原还是运往日本南洋,都是抢手的很。
“你手里有糖?”
“有一点,但是不算多,琉球岛可是适合种植甘蔗的好地方,我开出的荒地打算一半都用来种植甘蔗,想来秋后,挺多明年,就可以用糖偿还上欠款,以后产出的糖,只要价格合适,也都可以销售给你们。“陈升手里的糖还是攻破各围子时缴获的,之前秦二爷就已经开始在种甘蔗制糖,只是规模不大。
程宇一下子来了精神,如果琉球岛真的能大量产糖,那就能帮大官人另开一个财源,急切的问道:“你们开了多少地,能种多少甘蔗,真能产糖。”
”地还在开垦,程叔父这两天如果有时间,可以随我去看下,这里之前就有人种甘蔗了,已经种了一小片地。现在新开荒出来的地今春来不及种甘蔗了,不过可以赶上夏种,到时候可以大面积种,到秋后就能见到糖了。“
“好!明天如果没事我就去看看,如果真能产糖,我想大官人会同意赊出这批物资。”
程宇喝了口茶,又开口道:“少寨主,大家相互照应是应该的,我这里也有一件事需要贵寨给帮个忙。”
“噢,程叔父神通广大,什么事搞不定,我们能帮什么?”
”这件事你们还真能帮上,听说贵寨常年跑马尼拉,与沿途各寨子交情不浅,能不能请大寨主与沿途各寨主打个招呼,见到我们许家的船队给个面子。“
陈升对这里的道道还真不清楚,道:“程叔父说笑了,许官人与李头领关系匪浅,只要李头领发句话,谁敢不卖这个面子,我们去说有什么用?”
程宇一听陈升的话,就知道陈升是外行,不明白里面的道道,就道:”请少寨主将许官人的意思转告给大寨主,只要这事能办成了,要求随大寨主开。“
陈升一听程宇的话,就明白自己之前说的话出了问题,海上的规矩还有太多事是自己不清楚的,只能之后向陈熙或者刘合请教了。
“既然程叔父这么说了,我会如实向大寨主转告的。”
两人又谈了些细节和杂事,陈升告辞出了后院转向前院,向陈熙禀报许心素的要求。许心素的目与之前自己的分析猜测一点都不搭边,这让陈升心里有了点小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