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就这样拽着南北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看着他,欲言又止。
南北一看这表情,赶紧一摆手,冲着二狗说道:“别,别,忘了,我来之前咋说的,你要是再说啥,就显得见外了啊。”
二狗见他这么说,也就把要说的话又憋回去了,拍拍南北的肩膀,露出一口大白牙,笑了。
这时,就听见一阵汽车轰鸣的声音,越来越近。南北一看,原来是每隔几天就会来这个土坑里倒垃圾的车,这不,现在又来了。其实说是倒垃圾也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种城市生活垃圾,而是那个年代偏布全国各个城市的棉纺厂里出来的,每隔一段时间纺织厂里的纺织机器上总会产生很多的废料,残料,全部都是成千上万的缠在一起的线头啊,绳头啊什么的。等倒完垃圾的车一走,一群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人们,像苍蝇看到肥肉般“嗡”的一下子,全都扑了上去,一点一点的翻找着什么宝贝似的,眼光左右游离,不放过每一个可能的角落。
二狗一看,顿时双眼冒着金光,说道:“南北,快走,快走,咱也去捡铅块,快走,去晚就没了”没等南北跟上,他已经冲着那堆灰白的线团儿堆窜了过去。
“哎,我说…你到是慢点啊,那玩意又不会跑。”
说完,看着二狗飞一般的背影,南北只好无奈的抬脚跟了上去,二狗啊,就这点爱好,没错,这纺织厂倒的垃圾里面,还真有宝贝,这宝贝就是里面有不少蚕豆大小的铅块,只要你眼够好使,手够快,可以捡很多,然后拿去卖,钱虽不多,但多少在那个年代可以贴补一些家用,可南北起初就弄不明白一点,二狗这小子,捡这个是把好手,可他却不是拿去卖。这也是前一段时间南北刚知道,那天二狗捡回来这些铅块,非拉着南北去他家,神神秘秘的,南北不明就里就跟二狗去了他家,南北才知道他捡这些铅块的用途。
那天来到二狗家,只见他先在院子的地上,用小铲子铲啊铲的,弄出了一道一指宽的沟,然后在沟的一头横向又画了一道稍窄的沟,等画好了这些,二狗把捡来的这些铅块全部放到铜勺里,放到火上烧,不一会,南北发现这些铅块就跟冰块一样慢慢变软融化,最后化为一勺白灿灿的耀眼的银水,只见二狗把这银水往地上画好的沟槽中一倒,银水就顺着这沟槽开始流动,直到把沟槽全部填满,这时南北才知道。
“我类个去!这不是把宝剑么!”
这,这小子是在造一把剑啊!!!南北瞬间看二狗的眼神儿都直了,不禁上去,抓着二狗的脸,一阵猛瞧,心中直犯嘀咕。
“这特么还是我认识的二狗么?”
这时的二狗就像终于有宝贝可以给南北炫耀了似得,高兴的咧着嘴,可劲儿的露着大白牙,笑啊,笑啊。看着地上那把在阳光下银光闪闪的略显粗糙的宝剑,在看看二狗,南北也不得不向二狗伸出了大拇指。
在记忆中,二狗在那个瞬间,笑的是那么的灿烂。从那以后,二狗就好像迷上了这种游戏,只要有纺织厂的垃圾车来,他总是会出现在人群里面。
“南北,快点啊,磨蹭什么呢?”二狗喊道。
正想着这些,南北就听见二狗又在前面喊,南北一看,二狗已经来到了垃圾堆边上,也只好紧走两步,赶上他,说道:“好,好,这不来了么。”
于是,南北跟着二狗也翻找起来,翻着翻着,突然想起大飞,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大飞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想到这里,南北又不由的想起葛老头屋里挂的那副画了。
“不行,什么时候,我一定要抽机会再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我暗暗的对自己说,看着翻找铅块的二狗,想了想,算了,还是不拉二狗一起去了,万一被葛老头发现了,也不至于连累他。
边想边找,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直到在场的所有人把这泛着油味儿的线团儿山从上往下翻了几个来回后,终于在所有人都满意的认为,在自己负责的地盘上绝不会再有漏网之鱼的时候,这场捡垃圾运动才宣告结束。
“哈,南北,你看我捡了这么多,你呢?”二狗高兴的拍着自己大腿两侧那鼓鼓囊囊的裤兜对南北说道。
“喏,比你差远了,就捡了这些。”南北也只能给他看了看大概才装了半个裤兜的铅块,说道。
二狗看了看,说道:“没啥,这就是图一乐,多了少了,无所谓。”
南北一点头,冲二狗一摆手,说:“是,是,只要你高兴就行,天不早了,回家吧。”
“好嘞,回家喽~~~”
于是,南北和二狗捂着兜里的铅块,一路小跑着,嘻嘻哈哈的回到了家门口,相互打了声招呼后,各自回家。
到了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又听见一墙之隔的二狗他爸又在骂着老婆,也就是二狗他妈,不一会,果然又转移到了二狗身上,南北手里一紧,筷子掉到了地上。老妈看了二狗家一眼,说道:“唉,又开始吵了,这二狗爸的脾气啊,就这点不好,早年还没有二狗的时候也不这样,现在有了二狗,啥也都该过去了,怎么还这样。”
南北一听,问道:“妈,以前二狗家怎么了?”
老妈看了他一眼,犹豫的说道:“本来陈年往事,不该给你说,不过,你和二狗那么好,说了也是希望你呀,以后大了,遇到啥事记得多帮着二狗家些。”老妈见他懵懂的点了点头后,继续说道:“以前其实二狗还有一个姐姐”
“啥,二狗还有个姐,我咋不知道?”
“唉,要不说,当年啊,其实挺不容易,那个时候,二狗他妈还没有生二狗,二狗他爸常年在外开拖拉机,帮人拉东西,起早贪黑的,二狗他爸也从来没在人前说过苦,还是对谁也都乐呵呵的,家里过的也不错。可,后来,有一天,二狗他爸拉完东西回到家,在家门口倒车的时候,没注意到二狗他姐啥时候跑到车后面玩去了,唉,就…”老妈说道这里也没有往下说,南北听的也呆了,眼泪也慢慢的流了下来。
“妈,原来,以前还有这些事啊!”南北抽泣的回道。
老妈给他擦了擦脸,感叹的说道:“唉,这一转眼都十几年过去了,真快啊。人哪,这一辈子,有时候像梦一样,有些是真的,而我们却拼了命也希望是假的,有些是假的,人们却认真的跟真的似的。所以,儿子啊,你要记住,梦不可怕,现实才最磨人,哪怕再苦,再难,都要勇敢的去面对,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有未来啊。”
南北嗯了一声,一字一句的记着老妈对他说的话。
吃完饭,和老妈打了一声招呼,就出了家门,路过二狗家的时候,南北看了一眼,望着紧闭着的大门,默默的说道:“二狗,没事,以后,还有我。”
说完,便顺着村里的街道,往村外走去,渐渐的村边上晚饭后出来纳凉的人们那说笑声,也慢慢变的模糊起来,耳边只有草丛里此起彼伏的蛐蛐的叫声,伴着小河里“呱呱”的青蛙,在这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合成了独有的一种韵律,静静的听,便会让人迷醉。
也许是心急,也许是心切,南北越走越快,渐渐的小跑了起来。
望着黑暗中隐约的轮廓,一点点的变的清晰,心情反而变的平静了很多。
他要再去葛老头家一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