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中午,她们返回。
河上早已散了雾气,烈日炎炎,苏乔仰起头,眯起眼睛看那白烈的日光,阳光穿透空气,热辣辣地照射在她的脸上,她不喜欢擦防晒霜,她的脸像是要被晒裂,灼热,泛红。她喜欢这样,像这个国度的原始居民,变成和他们一样黝黑的皮肤。亦或者,只是她想让自己变得和Paul更接近一些,而已。
河两岸的群山丛林仿佛隐没不见,河水之上,没有风吹动。这艘船发出旧马达的噪音,是河面上唯一的声音。船四周的河水齐着船沿,汹涌地向前流去。
哭泣的人们,都离去吧。
苏乔看着河水,对南溪说,“我和那个男人分手了,他和我最好的朋友马上结婚了。我来象岛就是想让自己忘记。前两天,他打电话给我,想和我重新开始,我拒绝了,因为我感觉自己不爱了,好像从来没有爱过,便结束了。”
南溪看着她,没有说话,她知道,苏乔只是在述说,不需要任何人回应,听着,便好。
苏乔继续说着,“我在象岛遇到了一个男生,他叫Paul。他比我小8岁,我和他在一起很开心,他让我知道,爱情好像其实很简单,没有那么复杂。我感觉自己爱上他了,可我害怕年龄与爱情的距离,我不敢爱,我怕就像以前一样,可以那么轻易地改变了承诺,轻易地就可以不再爱。”
“如果我再年轻一些,是不是就可以爱?”苏乔看向南溪。
“我是不是很残忍,这么快就忘记了那个男人,这么快爱上了别人?可能我就是那个喜新厌旧的人。”
“年龄这东西,不是阻止你爱的原因。你只是害怕面对,面对现实。”南溪回她。“爱情不分长短,对错。你可以今天爱这个人,明天爱那个人,只要你知道自己是真的爱,就好。”
“你为什么不和那个男人结婚?”苏乔问。
南溪似乎陷入沉默,她是泰国的华裔后代,小时候她的父亲去世,她和姐姐、弟弟一起跟随母亲生活。15岁的时候,母亲改嫁,新的父亲强奸她未遂,便开始以任何理由鞭打她,她不敢回家,经常跑去同学家。同学的母亲对她很好,于是,在她未满16岁的时候,便嫁给这个同学,没有爱情,只是为了逃避原来的生活。
这种逃避并没有带来多好的境遇,她为那个男人生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她拼命工作,希望不再用姐姐辛苦赚来的钱,她赚来的钱贴补家用,给这个男人和男人的母亲花费。她是一个善良的女子,有很多的朋友,她的朋友跟她说,“你的男人在外面用你的钱包养女人。”她知道,这个男人用她赚来的钱包养别的女人,但她原谅了他,只是希望为了小孩,可以好好生活。可她的善良,没有换来浪子回头,她在亲自撞见她们的时候,决定离婚。那个男人苦苦地哀求,用各种方法。他不想离婚,因为离婚之后,就没有人给他钱花。南溪找了男人的母亲,说,“我要离开你的儿子,离开你。”她申请了离婚手续,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一直过了很久,才彻底摆脱。
南溪重新遇到了一个男人,她依然会爱,只是她说,“人的心可以受伤一次,但无法修补。如今我的心已经破烂,已经没有那么多的爱可以给他。他曾经也有家庭,有小孩,我们都无法接受再次结婚。”他们在一起三年,没有婚姻,没有承诺,只是为了爱。
南溪的爱情悲痛得让人无法直视,而她认为,这便是爱,去面对,去接受,不要逃避。
苏乔听着河水之下,正有一场风暴在怒吼,天际的云又开始涌动,河面上有雨水落下的痕迹,水面晕开圆形的光影,层层叠叠。
在大雨之前,她们赶回岸上,不久,这片乌云便飘离到山间,把蓝天还给了这片河水。阳光重新闪耀地照射在屋顶,水面,还有蓝色的漂浮路面,光脚走在上面,脚底像要溶脂了一般烫脚。
午后,朝向河面的水屋没有人,河面空落而安静,周围是清脆山峦,远处岸边的山脚下有村民搭起的房屋,有黄色的土路直通山上,幽静而隐秘。不时有鸟儿飞过,还有各种不同的声音从远处阵阵传送过来,还有犬吠声,从隐蔽在树林后面的村庄传出来。
参天的竹子树,已经死亡,苍白的树枝张牙舞爪地立在那里,向空中伸展,它用着最后的力气,形成了一个扇形的模样。
走到近处,可以看到翠绿的藤蔓攀爬在树干上,像是给了它新的生命。隐藏在杂草丛生的树林后,有一间寺庙,苏乔和南溪走进去。那里有高耸的塔,可以在树林外看到塔顶。寺院中有着泰国寺庙里经常可见的四面佛,金光闪闪。她们在寺院里请了鲜花和香火,绕着四面佛祈福,最后把搭在手掌上的花串献上。
泰国的百姓很喜欢把白色的鲜花串成一串,中间穿插着红色的玫瑰或者黄色的花朵,他们把花串供奉给佛像,或者挂在车子的倒后镜上,那里往往挂着佛牌,被鲜花环绕。
寺庙的僧人经过他们,走过来与南溪说话,平和安静。僧人微笑,离开。南溪告诉苏乔,“僧人邀请我们,可以在寺庙吃斋。”
南溪有一个很好的朋友是和尚,天生传承,他们在清迈的一个寺庙里认识,小和尚当时只有14岁。泰国的和尚可以找自己喜欢的寺庙住下,直到他想离开。后来辗转了几个寺庙,南溪都有去看他。小和尚说南溪是有佛缘的人,她的前半生困苦不堪,后半生将一路顺遂。如果能皈依或是吃斋,会非常好。南溪没有皈依也没有吃斋,她说,“顺其自然就好。困苦的路已经走完了,顺遂的路还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