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刚回到方府,便接到下人禀报,方真之子方子根被杀,尸骨刚刚搬回前堂。
三人连忙赶了过去,只见前堂之中一片沉闷,智慧通明昆真六人尽数在场,几名年纪稍大的女子偷偷抹泪,唯有一名中年妇人发髻散发泣不成声,应该就是方子根的母亲,还有方少华一众兄弟,个个脸上怒气冲天,一块白布裹着一具人形物体静静躺在地上。
方少华状若疯狂的冲进前堂,也不理众人,一把掀开白布,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双目紧闭,脸上隐有恐惧地神色,面色青白耳鼻口中隐有血迹,除些之外再无异样。
罗信跟着赵无极进了大堂,先向众人见了礼这才仔细打量地上的尸体,似乎被人整理过,衣饰脸上有些干净,只有七窍之中隐有血迹,似乎是被人用重手法击毙。
方真神色有些憔悴,似乎一夜不见苍老了十岁,再不复席间谈笑风声的油滑圆润,双木无神,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让人叹惜。
“父亲,子根是什么人下的手?”方少华语气中蕴含了说不出的愤怒,二人同龄一向感情甚好,他恨不得第一时间生吞尖剥了凶手。
方智身为家主,同辈排行老大,此时的主力骨,脸上看不出任何神色,只有无尽的冰冷和杀意,“重手法一掌打碎内脏,胸骨无伤。”
方少华一拳打在地上:“内脏碎骨不伤,汉阳只有归元掌能作到,谢家真要赶尽杀绝吗?我去跟他们拼了。”
说罢便往外冲,方智一掌拍断了椅子扶手道:“孽子,跪下,若不是你,子根那有今日祸事,再敢莽撞行事。”
方少华闻言一顿,整个人泄了气,木然跪到方子根的尸骨之前,泪流满面。“真叔,对不起,少华该死!”
方少华话语落下,一把拔出腰间的长剑便往脖子上抹去,赵无极见状抬就要阻止,却有人更快,一柄带鞘长刀狠狠将青钢剑砸飞,掉落在青石之上,声音十分刺耳,却是一直关注前者的罗信出手。
方智气极,三二步便跨到跪在地上的方少华旁边,抬手一巴掌打在后者脸上,‘啪’一声脆响,将他打的横卧在地。
那名哭的最厉害的妇人一下子扑在方少华身上,又抓又挠还一边喊道:“你死了有什么用,就为了个卖身的贱人,若来沷天大祸,你还我儿子命来,还我儿子命来。”
众人慌忙将她拉来,方真似乎也才回过神来,怒道:“嚎个屁,妇道人家,方家大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话了,给我滚回后堂去。”
妇人闻言往地上一坐,一脸怨毒哭道:“我可惜的儿子呀,方真你个废物,儿子被人杀了你也只敢拿我出气,有本事去把谢家的人都杀了,为子根报仇。”
方真脸上怒气一闪,抬头就要给妇人一个教训,却被就近的方明一把拉住,“二哥消消气,嫂子怒极攻心,不必介怀。”
方真将手一甩,向方智道:“家主,谢家摆明车马,我方家也不是好欺负的,子根的仇必须以血还血,拿命来尝。”
方智点头咬牙道:“方家的血不可能白流,谢家即然敢先动手,大不了鱼死网破,我倒要看看,谢贤这老网能不能网住方家这大鱼。”
“谢家好大胆子,竟敢置我藏剑阁与不顾,,方伯父,算我赵无极一个。”赵无极脸色冰冷,他代表藏剑阁而来,前脚刚至后脚对方就敢杀人,等于打了藏剑阁的脸面,若是就此不理,只怕日后有更多的人敢来一捊虎须了。
罗信心中却升起深深的疑虑,对着方智拱手道:“方伯父,二日之间谢家态度竟然天翻地覆,不知道他们那来的底气敢跟九大剑派之一的藏剑阁叫板?会不会有人在中间挑拨生事?”
“哼,当然是晋阳谢了,午时女公子谢道韧进城,下午子根便横尸无人深巷,子根皮骨无伤,只有归元掌练到极深境界才有可能,这事必定是谢氏所为,无须质疑。”
说话之人是方子根胞兄方子同,方面大耳,与其弟截然不同,己是年近三十,脸上尽是怒意。
罗信无奈,从他在东湖见到那几人之后心底便升出一个疑虑,如方少华所说一个小小女子竟让汉阳一地众多大家子弟对其心生爱慕,这其中的意义就有些玩味,更何况方少华觉得二人是二心相悦,那几人却说他是苦苦纠缠,显然那心如肯定有些问题。
最关键的是谢俊辉直言女子消失与谢家无关,所有人却都认为她被谢家毁尸灭迹,若前者还能说各人争风吃醋,后者一方大族,不至于摆平个舞女还用费这么大周折,但不论谢家还是方家,对此女的态度根本就是无视,当其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
在这明显缓和的气氛之下晋阳谢突然来人,方子根莫名丧命,罗信感觉就像有一双手在背后推动这一切。
可是方府中人身在局中,又因方子根之死根本听不进任何劝说,罗信当即不发一言,与赵无极回到小院,方家众人则商量如何报复。
出了满身汗水的罗信吩咐下人取的热汤,舒舒服服泡了一个热水澡,放松下来的他感觉双退之间酸麻疼痛难止,起身一看胯间大腿通通一片赤红,连皮都几乎快要磨掉痛的他吡牙咧嘴,冷气直抽,匆匆抹干身子取了山中伤药敷上才好过一点,只是走路的时候二腿半点不敢并拢,否则那滋味,谁试试知道。
府中晚宴被赵无极推掉,得知缘由的方家人闻言哭笑不得,吩咐下人备了一桌丰盛酒菜送到小院之中,还有上好金疮药,方家人一个也没出现显然怕引起二人尴尬。
座立不安的二人相顾苦笑,罗信骂道:“今天被你个臭小子给带到沟里去了,这下好了走个路都要叫人笑死了。”
送来酒菜的下人一个个面带古怪,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被二人尽收眼中,一想到明天还要出门,连一向无所顾忌的赵无极都头皮发麻。
“这下丢脸丢大了,传回师门我要被师兄师弟还那赤剑那帮丫头笑死了。”
“嘿嘿,白日你不是疯的挺高兴的嘛,我不知就里跟着你疯,惹来笑话,没办法笑就让他笑呗,我们又不少块肉。”罗信可没顾虑,反正一出门,这江湖谁也不认识谁,伍隆太小,这种事庙帮不可能知道,没有任何压力便没兴没肺道。
赵无极不一样,名门大派弟子,有的是人想看他们笑话,只怕日后成名这个也会成为一生的污点,当下恼怒道:“闭嘴,吃饭。”
“吃吧,吃吧,你少吃点,一会我们出去找好玩的地方。”罗信贼兮兮笑道。
赵无极白眼一翻,“不去,那还有什么心思,说不定明天就跟谢家打起来了,你还有心思找乐子,你不是准备想要逃吧!”
他说到一半,突然瞪着罗信,一幅发现他的秘密一样。
“一边去,我那有这么没义气,要跑也是打不过才跑,现在还没打跑什么?”罗信没好气的道。
赵无极脸色古怪的赞叹:“真不要脸,关键是不要脸还这么理直气壮的你是头一个,来我敬你。”
端了茶杯作势要跟罗信碰杯的样子,后者理都不理。
入夜之后罗信依然强拉着赵无极出了门,二个人双腿叉开,翘着屁股一步一挪的样子让人看了发笑,赵无极脸都黑成了锅底却被前者死死拉住,羞的几乎要钻地里去。
汉阳背靠大江,是中原连接西州府的重要通道,甚至通达同为九州之一的蜀州,是以虽是边境小地却是楚州一大重镇,华灯初上,车水马龙不逊白日,尤其是灯火通明的杨州街。
此时新年将过,倒处还弥漫着新年的味道,二边店铺上都是红红新贴不久的对联,花技招展的姑娘在客楼之上挥舞着手帕招揽客人,机灵的龟奴相往来行人卖力的介绍自家的姑娘。
赵无极指着眼前的花街目瞪口呆:“你,你”
“你什么你,快走。”罗信从底层厮混起来的,对于这种地方自然不会陌生,在他还没办法自力自生的时候南城的花街是他们最想去的地方,那里的人出手阔绰,往往一次顶的上平时十几次的收获,足够他自己加上后来的五人吃下一个完整的鲜肉包子,是那时期难得的高兴事。
第一次以客人身份进来的罗信有些恍然,不顾赵无极的挣扎,只将他死死拉住,只看到一个四五层的阁楼平地而起,一串串的红灯笼随风飘荡,‘怡君阁’三个大字在闪闪火光中发亮,抬脚就跨了进去。
看到二个少年进来立刻就有龟奴上前招呼,二人虽小却久经煅炼,体魄强大看上去比年岁略大,并不惹人注意,只是二人双脚叉开走起路来太过怪异吸引了许多目光。
小二一拱手弯着腰道:“哟,二位小公子,头一回来有些面生呐,我们阁里姑娘唱歌跳舞无不精通,二位是要听曲儿还是找人陪酒呢?”
赵无极脑袋都快低进胸里,罗信哈哈一笑道:“喝洒听曲都要,我要雅间,楼下太吵。”
四下看看人流不断,有喝酒的,有上菜的还有许多姑娘如穿花蝴蝶翩翩起舞,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身上衣服少的令他有些脸红,赵无极也不再挣扎。
一锭碎银子丢进龟奴的怀里,他伸手一捞乐的眼睛都睁不开,叫道:“好勒,二位公子上边儿请,雅间二位。”
长长一声唱喏,罗信心下松了一口气,他也是第一次进来,学着记忆中那些客人的模样成功过关,赵无极脸色漆黑,看向前者的目光有如刀子,一语不发。
转过木梯上到三层,楼中骤然一静,只有不时从紧闭的房门中隐约传来靡靡之音,让二人脸红耳赤。
龟奴久在阁在厮混,各种人一看便知,一眼就看出二人是初次的雏儿,悬刀跨剑只怕又是那家学人闯荡江湖的小子,那怕二人走路怪异,在那锭让罗信心痛的银子之下龟奴视而不见。
这里想混的久混的好,有些该听有些不该听,有些能看有些不能看,若过了界丢了饭碗事小,丢了性命那就直接完事儿了。
二人艰难坐下,立刻有小丫鬟上了七八个冷菜,豪客服务自然周到,龟奴退下剩下自有老鸨招待没他什么事了。
赵无极怒瞪罗信道:“你怎么回事,小小年纪还往这里钻,破了身子你今生都别想能达到先天之境。”
罗信还是首次听说先天之境,正要追问就看到一个年约四十的妇人带着一大串姑娘走了进来。
“二位公子,小女子有礼了,姑娘们快给公子爷请安。”
……
罗信看着眼前三四十岁的‘小女子’一阵无语,刚要说话扑面香气呛的他难受。
老鸨眉目之间风韵犹存,能看出年轻时候必定也是一位清秀美人,只是芳华易老逝水流年,如今整个人有些发福,膨胀了不少。
老鸨用她吓人的**贴在罗信手臂,吓的他一抖,下意识躲了一下,引的姑娘们咯咯直笑。
“哟,小公子还怕生呢!是新手呢!姑娘们你们有福了。”老鸨咯咯笑道。
罗信脸上一热,轻咳一下道:“听说你们这里有位心如姑娘,容貌秀丽才艺双绝,我可是慕名而来,不知道是哪位?可在这房中?”
赵无极本在感受到罗信的不适,心中暗笑脸上这才缓和一点,听到心如的名字这才有些明白他的打算,一双俊目落在老鸨脸上。
老鸨一愣,转尔一笑道:“心如姑娘真是好服气,今晚又来二拨人打听她来了,可惜呀,心如姑娘年前儿呀就被人赎了身,如今己是良人不知道在哪儿享福呢!好多姑娘都在羡慕呢!”
罗信闻言故作一愣道:“那就可惜了,随便来二个吧,陪我们喝喝酒唱唱曲就行,家里管的紧,可不敢乱来。”
老鸨捂嘴偷笑:“好勒,女儿们,那位看中的就主动点,二位公子脸皮薄,可别吓坏了人家。”
一群莺莺燕燕好不热闹,最后留下四人,其余全数退去,二人也不喝酒,听着菀若黄鹂不知名的婉转曲调,罗信和赵无极交换眼神拐着弯打听心如姑娘的事迹。
曲听了半个时晨,二人自姑娘嘴里也打听不出任何消息,只知道自称心如的姑娘突然来到怡君阁中,又突然消失,平日也不跟人接触,一身舞艺的确少有人能及,许多汉阳的公子哥都喜欢她,不时就有争风吃醋的事情发生,常常闹出不小的动静,二位姑娘话语之间酸味十足。
罗信心中一动问道:“刚才老鸨说还有一拨人找他是什么人?你们可认识?”
一锭银子拿到手上,名叫小碧玲的姑娘巧笑着收进胸间,道:“跟二位公子一样也是新来的,这汉阳城中有名的公子哥我们大都见过,这位呀俊秀的像个姑娘家家,连喉结都几乎看不到,所有人都只称她为公子爷,其它的倒不知道。”
罗信一愣,不由想到方子同所说的女公子谢道韧,似乎很有名气,便拿眼睛看向赵无极,见他若有所思不由气结。
在小碧玉和花缨二人的不依声中,罗信好不容易将二人送出门去,将门关上头上己经起了麻麻一层细汗,感觉跟人拼斗一场也不过如此。
“罗少侠来喝个花酒就这么点胆子呀!二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你真狠心。”赵无极夹着小菜一边往嘴里丢个不停一边挪榆道。
罗信瞪了他一眼道:“你说另外那帮人是不是就是谢道韧?”
“我哪知道呀,谢道韧跟林师兄他们是一辈人,十年前便闻名天下,智计武功不让须眉人称女公子,后来不知道怎么受了伤境界被打落,当初可是铸基绝顶,马上就要突破先天的人物。”
“我们去偷偷去看看,小碧不是说了嘛甲字十三房。”罗信眼珠一转,对于这样的人物生出兴趣,至于铸基先天境界划分他也很有兴趣,准备有时间再打听。
赵无极也有些意动,二人想到便做,他们是乙字牌,才找到甲字十八号时就见前方轰的炸开,一个小山一样的身影将木门都撞破狠狠倒在墙上,让整幢阁楼都随之震动了一下。
二人仔细一看,像失了挂轴的画一样瘫倒下去的正是之前的老鸨子,此时她一身轻纱早己消失不见,抹胸也掉了半片,二块肉山就这样暴露中众人眼前。
二人相顾失色,谁这么重的口味,赵无极冲那昏迷的老鸨努嘴,罗信以为他又打趣方才的事,却见他脸如抽筋这才凝神看去,一块一掌宽一尺来长的黄木牌,就跟每间房间上的号牌一样,甲字十三四字清晰可见。
“你们费尽心力将我谢道韧引过来,偏偏又藏头露尾,莫非当我是傻子吗?”一个轻脆的声音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