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罗信准备全心追寻武道的时候,一个人的到来打乱了他的计划,曾经有一个蛮人,一年多前来跟他们做过交易,带来一对象牙,二幅虎骨还有一小袋宝石,从那开始陆陆续续有蛮人下山交易令他们得到巨大的利益。
这一日,正在指点新进帮众修炼,与贺松那批人不同,他们并没有得到武功秘法的传授,他们的选择只有谢氏三刀,三才剑法和疯魔十八打,只有表现突出还有立下大功的人才会得到武功传授。
谢氏刀法传自谢大掌柜,另外二本得自楚家珍藏,可惜五人对剑法棍法没有兴趣,一直都不曾派上用场,正好用来给新帮众增加实力,放在一般帮派弟子连这种也待遇也碰不上。
至于功法,有功才能得,越难得到帮众才越有上进心,若是统统一样对待,帮中立功表现突出的帮众马上就会心生不满,不患寡而患不均,有功没功待遇一样,我还拼死立功费心干事做什么,这样一来帮派下场可想而知,是以庙帮中参照五虎会的规矩有着属于自己的帮规。
罗信年纪虽轻,却是庙帮当之无愧的第一高手,精通长刀,对棍剑也有研究,教导他们绰绰有余。
“二当家,有个蛮人说要找你,他说他叫启。”一名弟子匆匆向罗信禀报。
罗信眉头一皱,那个蛮人他还记得,一身血气旺盛之极,也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练了什么功法导致的,自己送了那人三把斩马刀,他单手就能轻松使唤,最后还送了一串兽牙,他至今还戴在身上,几乎都快忘记这事了。
“启大哥,你怎么来了?”不管怎么样,有熟人来了罗信还是挺高兴的,特别是帮他打开蛮人交易缺口的启,当下便直奔大堂,就看到一个身材高大远超常人蛮人,独自一人背向自己在堂上等候,便大声喊道。
启听到罗信的声音身子一震,转过身来罗信发现短短一年,启脸上多了几道古怪的花纹,他知道这是蛮人的传统,蛮人好刺青,各种图纹外人难懂它们的意思。
启头发散乱,双目无神显露着疲倦,容貌虽然没有改变却莫名的让人感觉到沧桑,还是那身虎纹皮衣皮裙,见到罗信眼中分明闪过喜色,随后又暗淡。
“阿信,启大哥是来求你救命来了。”启没有笑,一脸愁苦,开口便奔主题,古怪的腔调让人听起来有些费力。
罗信听明白了却不明白他所谓救命是什么意思,心中念头急转,道:“启大哥,你先坐,有什么事你慢慢说,需要物资我直接给你调,虽然不可能很多,十车以内绝对没有问题。”
庙帮家大业大,这点东西随便拿出来,就当买个人情,花费又不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受到回报,即使没有也不过少点银子,罗信也好庙帮也好不缺这点银子。
让手下上了茶,启根本碰一下的心思都没有,只拿一双眼睛盯着罗信,让他有些不解。
“不是粮食,是疫病,部落不知道从哪传了疫病,己经死掉好几个人了,还有很多己经发病,现在我们部落完好的就乘一半人都不到了。”启有些痛苦,分明是想到什么泪水滴答滴答往下掉。
罗信觉得有些棘手了,疫病大都是不干净的水源或是吃了病死的野兽甚至蚊虫叮咬造成的,若是冬季还好说,可现在正是夏末,最热的时候,即使带人进去一个不好只怕全部要折进里面,最关键的是即使是经验丰富的医生也不敢说一定能治好疫病,他们除了小三一个懂些医术,别的医生也不可能请的动。
“启大哥,你慢慢说,是什么情况。”罗信心里一时也没有主意。
启抹了一把眼泪,罗信觉得一个大男子汉哭成这样,挺可怜的,谁说男儿不流泪,血淌尽时泪方干,要让一个男人流泪必定是发生了让他伤心甚至绝望,最无能为力的时候。
“前些时日,部落有人开始病倒,萨满找不到病因,大家都没在意,可是很快就有人身上起疮,没几日便接连倒下,萨满便将那些人隔离,不让任何人靠近,可是没用,还是不断有发病,不到十日,连萨满自己都染上病了,老人,孩子基本上全部倒下,就剩我们这些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干看着,我就想下山找个医生,可是县里的医生要么见都不见我们,要么一听说疫病就把我们哄出来,要是他们都死了,我们部落就完了呀!”
启越说越伤心,到最后更是嚎号大哭,然后断断续续的说道:“然后我记起来,你们这里有位神医在山里名气很大,我就想找你帮帮忙,求你救救我们部落呀!”
话还没完,巨大的身子‘轰’的跪下,罗信手慌脚乱的想要拉他起来,却被他一下拂开,不让靠近:“我从部落出来,身上不定带着疫病,你别靠近我。”
启坚决不让罗信靠近,旁边伺候的帮众闻言吓了一跳,双手在身上乱拍,仿佛能将疫病打下来。
罗信瞪了那人一眼,道:“你有点脑子没,又没碰到,那来的疫病,人家下山十几天了,要有早就死了,还能到这里来。”
“启大哥,你别哭,先起来,要能救我一定救,可是我不会医术呀,这样你先等等,我们的医生在县里,恐怕一时半会我还问不到,再说准备草药也要时间呀。”
好说歹说才把启劝起来,罗信生怕他又跪下,命那帮众好生招呼,就出来大堂,那名帮众不愿却不敢抗命,一脸纠结,好在启也没心思搭理他。
疫病罗信见过,他依稀记得初记事的时候,老乞丐带着他看到过这种场景,一具具尸体用破布席子一裹,往城外一丢,连狗都不敢从那边过,敢过去的都被打死了,再也出不来,
这事还得看小三,他的本事大家知道,小病小伤没问题连接生接骨都没问题,但疫病这种事,即使你有心治不了病还搭上性命谁愿意干,更不用说大老远跑进山里,回报都不一定有,县里的医生谁愿意去就有鬼了,若是城里可能官府至少还会组织救治一下,山里的蛮子对他们来讲连人都算不上。
“四当家呢?”罗信随手拉了一名帮众打听小三的下落。
那人行礼道:“二当家,四当家的有半个月没回来了,算算时间这二日应该就会回来。”
“大当家哪去了?”
“刚去青罗寨了,要不要我去传个话?”
“好,叫人也通知下三当家,我在大厅等他们。”
“是,二当家。”
罗信自去帮派大厅不提,本来庙帮一帮主四副帮主,可是雷惊天当日那一句三位当家叫出口便传遍武隆县,雷惊天叫顺了口一向如此称呼。
而那些恨他们抢了利益的四帮上下其至官府从心底瞧不起他们这些靠山民起家的年青人,便跟着大当家,二当家叫着,从心底把他们当成强盗土匪一流。
大牛气一上头,“连帮中称呼都改了,即然把我当强盗,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强盗。”
今年大牛便派出了无数的山民做说客,游说武隆境其它方向的山民向他们出售山货,前些时间险些又起火拼,还是青衣帮压下,这称呼也就落下来了。
罗信找来小花,等了不大会大牛就风风火火的回来了,马志去了县城,一时半会找不到,只好派脚力好的去县里通知二人,他先把事给大牛说了下没想到大牛当场就不同意。
“小信,那些蛮人的生意虽然赚头是大,可是我们不能冒险,山里现在什么情况我们都不清楚,我不同意让小三去冒险。”瞪着牛眼,大牛一脸生气,坐镇庙帮日久,身上己经有些威势,一般人只握被他这样一瞪就吓坏了,可是大家从小一起长大,罗信鸟都不鸟他。
他也知道这事冒险,,只是如果能帮蛮人治好疫病,势必能拉拢大批的蛮人,只要有个几十上百蛮人,身强体壮,擅长拼杀整个武隆除了官府都没人敢惹到他们,青衣帮若有了变动整个武隆县也没人能拿他们怎么样,罗信要下山潜心追寻武道,在这之前最好是让庙帮再无后顾之忧他才能心无牵挂,而青衣帮无疑是庙帮出事最不稳定的危险,没有之一。
别看县里那些帮派看不起他们,纯粹是因为他们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没少看到他们派医师进山拉拢关系,可惜要么那些娇生贯养的医师经不住劳累,要不山民太过难打交道,至今效果甚微,本身那些医师就不太愿意,深山密林危险重重,当上医师的没几看日子过的差的,大头让帮派拿了,一点小钱他们根本看不上眼,听说最近杏林堂都提出反抗,要那些帮派尊重医师自己的意见。
还有一个让他坚持的原因便是他忘不掉当日还在南孝看到的一切,如果可以他愿意在保护自己的前提下,伸手去试着挽救一下有些人的命运,起嘛如果倒下的是他,他那时候肯定希望有人能够伸手也好,就如当初那怕只是一个馒头。
“大牛,这事先得看小三愿不愿意再说吧,我们争也没有意义,你我最多上个药,就算打绷带我们都比不上小花呢!”
罗信觉得自己还是要坚持一下。
启担心自己带出来的兄弟焦躁之下会惹事,宛拒了罗信的邀请,他知道自己等人的部落沾上疫病,不愿意跟生人接触,无论是防止疫病外传,还是引起常人惊恐,引发不好的冲突,都不是他想要的事情,只约定明天来等答复,便出了庙帮带着一帮人躲到林中,可这里是庙帮的大本营,罗信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明白他们的用心也不坚持。
小三跟马志傍晚时分才回到帮里,听罗信说完事情的经过便沉默了,大牛则在旁边絮絮叨叨说明其中的危险,小三自从来到这里,己经把治病救人当成自己的人生目标,他生怕小三脑子一热,没头没脑的一头扎下去。
厅中沉默,小花一向没有主见,只是拿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小脸上写满担心,显然她是不赞同去的。
马志脸皮一如往常,如同炭头千年不变,看不出想法。
“疫病我能治,我要去。”小三沉默,罗信几乎就要放弃的时候他却一言惊呆所有人,大家都有些意外,一向爱惜自身,最重自己安全的他竟然决定这么干脆。
大牛大怒:“你他娘的发烧了吧,这二年人人小神医小神医的叫,你真当自己是神医了,这一进去,你有没有命出来都说不好,别听罗信的,蛮人死光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那么多蛮人,我们还做不了生意呀。再说,青衣帮倒了我们兄弟还在,就算舍了这庙帮我们兄弟们还能饿死不成。”
马志只拿眼睛看着小三,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需要一个解释,小花则拉他小三的袖子摇个不停,“三哥,你再考虑下吧,这可不是小事。”
大牛骂完还瞪了罗信一眼,厅里一阵沉默,小三扫了大家一眼,最后才道:
“大牛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这事我有分寸,小信哥知道我的,以前没有能力,如今我看遍了青衣帮的医书,知道上百种疫病的症状,为的不就是这样的机会么。”
小三话落,眼睛己经通红一片,抬手抹了一把,大牛跟马志不明所以,目光落在罗信脸上,前者一脸杀气,大有不给解释我要你好看的样子,小花手忙脚乱的帮忙在他脸上乱擦一通。
罗信耸耸肩,道:“你们听小三自己说吧!”
在小花的帮忙下,小三抹干了眼泪,声音有些嘶哑道:“我们几个人里,大牛和马志虽然比我先住进庙里,但我却比你们更早认识信哥。”
小三对着罗信笑了笑:“信哥,你还记得那个馒头吗?”
罗信点点头道:“记得”
大牛暴怒,一手砸了手中瓷杯道:“你们二个,有屁快放,别打哑迷。”
小三点点头继续道:“南孝城曾经有过一次疫病你们记得吧。”
大牛马志眼神一缩,显然也有印象,只有小花不明所以。
“那年,我父亲发热了,只是普通的风寒,可是乡亲非说我一家子染上疫,不顾母亲苦苦哀求,将我们一家四口赶出城,不准那里任何一个人离开,那是冬天,我妹妹当晚就冻死了,我们跟野狗抢食,可是父亲第二天就去了,母亲一下子疯了,冲上去跟那些人拼命,被活活打死了,就在我眼前,我害怕,动都不敢动。”
“后来我几乎以为我要死了,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然后我看到了信哥,他跟着一个老乞丐,老乞丐跟他说了什么话,然后他们就走了,我想叫他们,可是没有力气,信哥临走的时候偷偷丢了一个馒头给我,我吃掉馒头,然后往城外走了,没人管我,我钻进林子,饿了吃树皮,渴了吃雪水,运气好,我活下来了,后来被丐帮的人抓了,带进城里,然后你们就都知道了。”
大牛马志相视无言,怪不得小三当时一见到三人就疯了一样逃出来,又死乞白赖的求几人收留。
小三继续道:“其实我为什么非要削尖脑袋往医堂里穿,就是因为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会医术我就能治好父亲,妹妹不会死,母亲也不会疯,我的生活会不会是另一个样子,可是我知道这一切都不可能,所以我拼命学医术,背医书,有空就去给人免费看病,因为我一想起父亲母亲还有妹妹的脸我就恨我自己呀。”
小三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眼泪像决堤的江水,再也停不下来,压在心底好多年的苦水一下子全倒了出来,罗信抱着小三的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他的后背,任胸前一片被浸透了也不在意,他根本想不出话来安慰小三。
小三哭够了才停止下来,红肿的眼睛看了大牛和马志一眼,一脸坚定地道:“所以,这次我一定要去,你们要给我备足药材。”
罗信拍拍小三的肩膀道:“嗯,会的,我还会陪你去,药材管够。”
大牛瞪目,马志冷眼,只有小花不知所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