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家的炕上来了五六个人，炕桌上摆着丰盛的酒菜，乡长在炕后睡着了，小丁摇了摇他的枕头说：“李乡长，李乡长，菜摆好了。”
李乡长迷迷糊糊坐端了身子，双手从脸上上上下下地搓了一阵，才正儿八经地醒过来了。黄秘书睁大眼睛看着炕桌上的菜问道：“这是啥肉？”
“在山里吃饭有个规矩，只吃不要言传，各挣各的盘缠。”李乡长笑嘻嘻地说。
黄秘书不解地看了一阵李乡长后又看了一阵小丁，小丁嘴贴在黄秘书的耳朵上嘀咕了一阵，黄秘书的脸惊得变了色，把坐着的屁股猛然抬了起来说：“这怎么行？李乡长……”
“吃，这叫缘分，碰上就张口。”李乡长说着自己先夹了一筷子，放在鼻子前闻了闻，诡秘地笑着。
小丁给黄秘书夹了一块，黄秘书不好意思地放进了嘴里。很显然，一股香味把他原本失色的脸给香红润了。
“老村长，多谢你的热情，但是，我和黄秘书也不能白吃了你，新村镇建设的试点就定在你们望天了。你快快给黄秘书敬一杯酒吧。”
村长跪着，双手端着一杯酒说：“黄秘书，新村镇咋个建设法？”
“老村长，长河乡五个行政村，一共不到六千人口，分散在七沟八叉的偏僻地方，占地盘倒是全县最大的乡，县上考虑到尽快叫你们脱贫致富，把全乡的人都集中起来，住在乡所在地的长河村，这样一来，第一可以腾出好多耕地面积。第二可节约能源。第三也好管理。第四……”
“黄秘书，这不行，全乡人隼中起来，种地太远了。”
“死脑筋。”李乡长喝了一杯酒说，“农民光种地？要办厂发展经济。”“农民办厂？听说城里的工人都没饭吃。”
“猪脑子，这不是黄秘书给你吃偏食。”
“这……这里的房子咋办？”
“哎，是这样，老村长，”黄秘书接过村长的一杯酒，喝得有滋有味，然后笑着说，“房子，你这里的原封不动，今后一是作为新旧农村的对比，二是可以在这里开发旅游，再过二三十年，你们这些茅草屋真成宝贝。外国人来了，还以为这里发现了野人。”
大家一阵狂笑过后，李乡长接着说：“新村镇的房子我们已给包工队承包了，正在紧张地施工，过两个月，你们就可以搬进去了。”李乡长狠劲地抽了一口烟说，“是这样，新村镇的房子有大中小三个户型，一家三代人的就分大户型，一百平米，大概五万八千元，中户八十平米四万八，小户六十平米三万八。政府考虑到大家的难处，县扶贫办给每户补一万元。”村长听得云里雾里的，但听到政府补一万元时，眼前猛然一亮堂，把伸得像鹅一样的脖子收了回来，看了一眼黄秘书，又听得李乡长说，“乡政府也考虑到大家的难处，给每户再补一万元。这一万元主要是看在你老村长的脸面上，要不就是八千，或者六千。”
村长屁股踏踏实实地坐在炕上，取下耳朵上夹着的一根香烟，抬在嘴上，把打着了的火又轻轻地吹灭了，便从裤兜里摸出了老旱烟锅，在牛皮烟荷包里掏了好一阵装上半锅烟，他没有接过黄秘书打着的火机，而掏出压扁的火柴，擦着的火柴快烧到手指了，他还偏着脖子在发呆。
“这么大的喜事，你……”黄秘书不解地问。
一百平米有多大？”一直沉闷的村长说话了。
“嘿，你的这房子看起来这么大，但墙占的平积比使用面积还多，你的房子七八间就是一百平米。”
“那我还要掏多少？”
“从去年中央不再收土地承包费了，一些费税都免了。至于你多收了一年的，你先放好，给大家作好解释，把账一定要记清楚。我们乡政府相信你，给你没有配村主任和文书，就你一个村干部。一个也好办事，不扯皮。你住个大户你的房款我们另外考虑，只要你带好这个头，给大家把政策讲清楚，大家都搬进新村镇了，你的吗……”
“咋？”村长的鹅脖子又伸出去了。
“好说！”
村吐出了胸腔里积攒下的一口烟，弥漫在炕上，呛得黄秘书咳嗽了起来。
“树咋办？核桃树是咱望天的摇钱树。”
“乡上要统一管理，谁敢砍一棵，就别住新房。还有一点你要记住：当干部关键的时候不能手软。你一软，有些人就会钻空子欺负你。只要大多数人同意，少数人或者个别人你就……”
村长抬起头，乡长的拳头还在半空中晃动着。
“我先试试。”
“你不能试，你是全乡历年的先进，人家上沟村的刘村长高兴得嘴都合不上。我偏心你，和黄秘书给你争取了补偿金。这是黄秘书抓的点，黄秘书快要升副县长了，你总不能给人家大学生脸上抹黑吧。”
“我尽量想办法，尽量动员动员大家。只是……牛羊猪狗呢？”
“统一办养殖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