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似乎深了,宽阔的公路上连车辆也少了。夏风送来清凉,有秋的味道。知了不知藏匿在哪棵树上,浅吟低唱,有清脆的婉转,有酣畅的淋漓。
也许是都累了,也许在等身上的热气退了,也许都知道该离别了,车内寂静,呼吸声也没有。
丁硕先起身穿了衣服,心里想,自己赤身裸体在他面前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原本希望自己可以优雅的离去,却不想自己心甘情愿的奉献自己,是自己潜意识里一直都渴望的吗?如果这个渴望都实现了,那么自己对这场意外就没有别的想法了吧,那就让自己好好的义无反顾的离开。
兰天鹏闭着的眼再睁开,怔怔的看了丁硕,想要伸手去抚摸一下对方的腰身,手停在半空,接着就捂住自己的额头、眼睛,猛搓几下,起身说:“你决定了?不再考虑了?我觉得,我们在这方面还是很和谐的,夫妻生活你不必担心······”
“我这样做不是要验证夫妻生活的和谐度的,你再找个女人,说不定更能满足你。我想给自己留个回忆,美好的回忆;想告诉你,你的爱,我不想辜负太多,我不怕你爱我,我怕承受不起你不爱的结果。你的身份背后,你的家庭背后,我们观念差异的背后,可能不会像搬几袋土,种几棵花那么简单。我们彼此放手,给彼此留下美好,我知道你在那个城市,离我不远,我知道你住在那里,随便听听你的消息,感觉你还在我身边,我的回忆里只有爱我的你,深情的你,绝没有背叛感情的你,这也是一种满足。”
兰天鹏逐渐明白了丁硕的想法,没有再争执,只是轻轻的揽过她的肩膀说:“我不想让你痛苦,我想给你的是幸福,没想到带给你是痛苦。从我看到你在我家等我给你买衣服,你等在玄关,蹲着,抬头看我,那无助的眼睛我忘不了;你喝醉了,伤心的想哭,却坚强的笑着,你倔强的不给别人添麻烦,但是还脆弱的守着自己的自尊,想要不依附他人的生活,你的每一个贴心都让我心动,你的每一份执着都让我爱你更多,你恬淡的生活,渴望好男人来呵护,我觉得我就是那个好男人,可是你却固执的觉得我不是和你匹配的男人。我原来还生气觉得自己爱你比你爱我多,对自己不公平,可是我······”
“相爱的人不一定在一起,这是很多人都说过的,我们也不必遗憾啦。”丁硕故作轻松。
“那我送你回家,如果你需要我,你会先想到我,给我打电话吗?”
“嗯,会的,一定会的。”
兰天鹏知道那答案一定是不会,难受的吸了口气,下了车,又上到驾驶的座位上去了。
兰天鹏在回去的路上开的又稳又慢,不知道是要拖延时间还是拉长这段距离,不知什么时候丁硕在后座上睡着了,兰天鹏看了几次确定她是睡熟了,泪水就迫不及待的留下来,他不知道怎么排解自己的苦闷才好,得到她没有让自己停止爱她,反而让自己有了非她莫属的决心。
秋天一旦来临,雨就下个没完没了,一场秋雨一场寒,感觉裙子才换下没多久,厚厚的大衣就非得上场了。
丁硕没有那么忙了,现在上班连电动车也不骑了,即便淋着雨,感觉却更自在了,一路上随意自己胡思乱想,脚下匆忙,人流一闪即过,没有留下太多的印象。路边冬青被雨刷过的青翠,偶尔打扰自己的视线,遮挡自己的遐思。
房子租好后,丁硕就从原来的房子里搬出来了,最后还是忍不住带走了两人一起买的那把摇椅,这个当时的定情物舍不得抛下。买主虽然好意让自己不着急,但是自己也不能得寸进尺,临走前,丁硕留了条子,让新房住好好对待那些花草,如果不想要一定先通知自己,自己只拿走了小盆的盆栽就这还用三轮车拉了两趟,搬不了的就只好留下,每一种植物的盆上留了护理的方法,才看了又看,依依不舍的离开。
新租的房子离学校只有走路十五分钟的路程,这段路程是丁硕十分珍惜的用来肆无忌惮浮想联翩的时间。但是尽管是肆无忌惮,丁硕想的主题还是只有一个,那就是兰天鹏。想第一次见他时的剪影,想他开车时自己在后视镜里观察他的眉眼,想他在酒吧里喝酒不语时的冷漠和敷衍,想他看到自己固执的自行离开时他的不耐烦,想他主动要求住到自己家里时的假装霸道实则胆怯的低眉顺眼,想他吃着自己做的饭菜一脸满足的表情和不断投来的暧昧眼神,想他靠近自己时像没了主张的小狮子屏住的呼吸······更不能拂去的是欢爱时他的温柔的手掌,迷离的眼睛,喘着粗气的嘴唇,这些统统都是丁硕既想抓住又要抛弃的过去,一遍又一遍的在眼前的过,贪婪的回忆,又痛苦的割舍。
丁硕新租的房子实在太小,只是一室一厅,几十盆的花草把整个阳台都占满了,每次晾晒衣服都要挪完这个再搬那个。王珂的心思全都沉浸在幸福的烦恼中——双方家长的见面日子已经敲定,接下来的事情好像是顺理成章了。王珂只来过一次丁硕的租房里,看到冷清的住所很是感叹,但是又不能说什么了,索性就不来了,只是打打电话,唠唠闲磕。丁硕本就不想再听任何关于处理兰天鹏的事情的对与错是与非值不值的问题了,也不想去应酬别人的欢喜忧愁,有一段时间,丁硕和王珂的联系渐渐淡了。
周末的时间,丁硕哪里也不想去,自从上次兰天鹏送花到办公室后,大家都知道丁硕有个浪漫多金的男友,没人再提给丁硕介绍男朋友的事情了,丁硕的秋天过的格外的清净,有时候竟然拿起针线做起了手工,其实就是缝补袜子而已。天气转凉,收好夏季的衣服,秋冬季节的衣服鞋袜都要拿出来提前洗晒,丁硕每年都不舍得扔掉上年买的袜子,尽管袜子不值钱,可是一双袜子最多也就是脚趾尖的地方有破损,因一个破洞扔掉一双袜子甚是可惜。这个习惯可能来自母亲,母亲每到天冷总是要把该穿的袜子洗净找个不忙的晚上缝补。
周末的悠闲时光,丁硕找了所有的秋冬季节穿的袜子,挑挑拣拣,不能穿的就扔掉,可以穿的就留下叠好,有破损的就拿了针线开始缝补袜子,一针一线很是认真。有时候丁硕竟有错觉,如果自己生于古代是不是更合适些?每天恬淡的坐于窗前,缝衣,刺绣,不出门,不应酬,只是关心自己的小世界。
现代生化可能更社会化,自己的小世界有时候也守不住,常被打扰。周二的第二节课刚上完,就接到门卫的电话,说门口有人找,不是家长,问丁老师见不见。丁硕顺口问:“男的女的?”
“是个女的,非要进去找你,拦都拦不住。丁老师,要不你出来一趟吧。”
门卫可能害怕是什么闹事的,语气有点紧张。丁硕琢磨,不是家长,还很嚣张的人,自己好像实在没机会认识,不过也不能为难门卫师傅,挂了电话就下楼。
走到大门口,看到一个年轻女子,带着墨镜,浑身上下透着的那股劲就是:“谁都别拦我”。女子的衣着干练,讲究的发型在阳光下发着光,职业装但是绝不死板,脖子里挂的项链绝不像本地精品店的仿货,挎的皮包上纹路清晰精致,手指细腻,暗红的指甲油泛着光。丁硕被对方的气势吓着了,怯怯的问:
“师傅,谁找我?”门卫师傅客气的指指门外的女人。
“你就是丁硕?我找你。”那语气充满了惊奇和不屑。
“我不认识你,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一会儿就认识了,我找你的事不适合在这里说,你最好出来一下。”
“我在上班不方便出去,你说吧,什么事?”
“那好吧,你要是觉得在这里说说兰天鹏的事没什么的话,我也不介意。”
丁硕心里一紧,赶快说:“你先等着,我去请个假。“
丁硕再次出来的时候,手心里冒汗,手背冰凉,不知道这女子会说什么样的事情。出了大门,丁硕跟着那女子上了一辆汽车,丁硕坐在后座,那女子开车调头,丁硕注意到方向盘上是个奔驰的标志,心想果然和兰天鹏有关的人都是这么的让人不能不退避三舍。
“我们去个安静的地方。“女子看车了丁硕的不安。
“好的。“丁硕不想显得没礼貌,勉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