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摩擦力几乎为零的茫茫星海中,对逃生舱这类小巧的应急逃生装置而言,相对于失去自主动力后依靠惯性无止境的深空滑翔,更为糟糕的状况,便是这种被途经陨石带走的小概率事件。
要知道,尽管失去动力永无止境的被动前进固然可怕,但只要食物充足,起码短期内不会有生命危险,坚持活下去,便有等待到救援的一线生机。
阴差阳错下成为陨石的附着物,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具体来说,宇宙中陨石这种小星体物质,主要受到附近恒星系统引力的影响。其运行轨道相当不稳定,但凡稍微受到些外在引力干扰,就会改变原有的飞向轨迹。特别是运行到质量很大的行星附近时,更会因为受到强大引力场干扰的缘故,形成新的彗星。
若形成的是轨道相对固定的周期性彗星还好,就怕形成的是轨道不可预测的非周期性彗星。在那种情况下,只怕几人所处逃生舱的最终命运,便是被一颗质量足够大,类似太阳的壮年主序期恒星所吸引,在不受控制的跌落中化作燃烧的巨大火流星...
宇宙瞬息万变的环境,对体格孱弱的碳基生命人类而言,一向是个不可忽视的挑战,也正因为如此,艰难繁衍的生命才显得格外的特别和珍贵。而生命亦成为一切智慧生物主观行为的依托,试想若是直接在高温下气化掉,那什么宏图大业和崇高理想都只能成为过眼云烟。
当然,如果是支持“人类是宇宙害虫论”观点的极端虚无主义者,认为人类最终分解成原子是理所当然的生命终点,那么这种归宿似乎还不错。
但相信此刻逃生舱内幸存的四女,绝对不是这种奇葩论点的支持者,也定然不会想在死之前,一边看着熊熊燃烧的太阳或者红巨星,一边逐渐变成皮焦肉嫩的“烤火鸡”...
鉴于这种不人道死法的恐怖之处,便不难理解为何连埃尔克森这种经过后天强化的改造人,得悉逃生舱与陨石两位一体后,也会变得如此大惊失色了。毕竟再怎么强悍的改造人类,终究还是血肉之躯,想要抵挡太阳动辄几千过万度的炽热高温,显然很不现实。
埃尔克森好一会儿才勉强稳住心神,怀着仅有的一丝希望,向乔沛儿追问道:“那这逃生舱的自主动力系统,还能使用吗?”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毕竟我现在这个缺手缺脚的残废样,要去查看操作仪表是有点费劲。”乔沛儿先自嘲了一番,接着又道:“不过即便这逃生舱的自主动力系统仍旧能使用,对此刻失联星海的我们而言,也不见得有多大用处。毕竟逃生舱搭载的燃料有限,最大作用仅是在获得救援时进行角度校正而已。”
“怎么能说没用?”埃尔克森显然不太同意乔沛儿的定论,争辩道:“起码在当前的状况下,我们可利用动力系统,主动脱离这不知道会把我们带到什么鬼地方的该死陨石!”
“啊咧?这个想法还真不错!”乔沛儿不愧牙尖嘴利,明赞暗讽道:“那你告诉我,脱离陨石之后呢?逃生舱自带的有限燃料,最多能支持不到1光秒的短距主动航行。而现在周边空域,根本就没有可停靠的稳定星体,你的意思是,比起不知道是否会化作火流星烧死,在茫茫星海中完全失去动力后迷航是更好的选择?”
埃尔克森亦是认识到现实的严峻,但仍旧不死心道:”问题是,若不趁早脱离这凶吉难测的陨石,等它进入到其他危险恒星的引力圈内,咱们想脱离也没机会了。”
“那也好过现在脱离将逃生舱变成太空浮棺吧?而且说不准这陨石的最后轨迹终点,并不是什么太阳熔炉,而是个生趣盎然的未知宜居星球呢?再者,最直接的问题是,即便咱们想立即脱离,但你我都不能动弹,谁去操作?”
埃尔克森面色一滞,苦笑道:“只希望在我恢复行动能力之前,咱们能避免变成烤肉的厄运。”
乔沛儿道:“总之现在不论这设想是否有用,咱们都只有静观其变的份儿,当务之急,还是你抓紧恢复,然后唤醒咱们两家的小姐,她们二人比起咱们,定然更具独到的眼光和见识,到时能想出更好的对策也说不定。”
埃尔克森再次瞧了一眼近旁陷入深度昏迷的蓝瞳俊美少女,心中思忖道,少尊主的才智谋略,在皇国上层内不但有口皆碑,就连教廷大祭司那个不受待见的大人物,也曾夸赞有加。想必只要能唤醒少尊主,说不定真的有化险为夷的法子。
想到此处,这丰唇鼻挺的高个侍从点了点头,表示赞成道:“那么在我恢复的这两天内,逃生舱的监测,就交给沛儿姑娘了。”
乔沛儿的复合电子眼红光频闪道:“这点你不说我也会做。”旋即又好奇心爆棚地反问道:“埃尔克森,你和你家小姐,究竟是什么身份?我家小姐的出身,想必你在杜鹃号内已经亲耳听见,但现在咱们既然落难至此,是否你也该坦诚相告?”
埃尔克森丰厚的嘴角翕动,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亮明自己的身份,但在最后时刻,还是存有戒心地道:“并非是我不相信沛儿姑娘,而是我和我家主上的身份,实在牵连甚广不便明言。况且就算要坦白相告,也不是我这个仆从所能决定,而要等我家主上苏醒后,依据她的意思定夺。”
“啧啧,这个理由我给满分。”乔沛儿揶揄了一番,眨巴着电子眼道:“不过就算你不说,我想我也猜得七七八八了,想要的不过是你亲口确认下结果而已。”
埃尔克森倒显得不是很意外,平静地道:“不论你现在做出任何推测,我都不会承认或否定。不过我还是想劝沛儿姑娘一句,有时候刨根究底,并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你说对吧?”
“呵呵,行了,咱们半斤八两,别在这种事情上绕圈子,而且只要你们不对我家小姐造成实质威胁,我便不会戳穿你们的面具。”这以理性见长的机械生命叹息一声,无奈地感慨道:“毕竟要想成功活命,看来在接下来这段时间,不管你我是否愿意,咱们都得像在杜鹃号中那样,暂且继续合作下去。”
埃尔克森点头道:“那当然最好不过。”
逃生舱内陷入了尴尬的沉寂,埃尔克森闭目沉思片刻,突然又想到什么重要事情一般,睁开眼疾声问道:“说起来,沛儿姑娘你既然是机械人,那么听觉能力定然十分灵敏,我想冒昧的打听一下,在那失事的杜鹃号之内,你可曾听到什么关于那些伪装成海盗军人幕后主使者的讯息?”
乔沛儿本想说那幕后主使者通讯时虽然使用了变音装置,但将来若是有机会再次听见那人说话,定然可以立马抽丝剥茧识别出他的原形来。而且此人既然能让帝国红剑卫队三大指挥使之一的霍英都听命于他,想来这幕后者的身份定然与帝国皇族有关,因此到时候用排除法挨个查探,倒也不见得是什么难事。
不过她恼埃尔克森方才不愿以诚相待,此刻也故意卖起关子,有样学样的原话回击道:“这个呢,我当然是听到了一些关键讯息,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女,说与不说,还是等我家郡主小姐醒来后再做定夺罢。”
语闭,一双电子眼傲娇地看向埃尔克森,试探道:“又或者,咱们可以等价交换,你明确地告诉我你和你家小姐的身份,我来告诉你关于幕后黑手的一些讯息?”
“哈哈...”埃尔克森明知这是乔沛儿的刁难之言,尴尬一笑道:“这个交易我可不做,论交换情报的价值,咱们这没有可比性,也完全没决定权,还是按照刚才的约定,等各自的主上苏醒后再深入讨论吧。”
“你这个人,真是无趣...,我都开始后悔浪费这么多备用能源和你说这些废话了!”乔沛儿皮肉所剩不多的半金属嘴唇一撅,呵欠连天道:“看来我的能源要省着点用了,在咱们双方的小姐恢复意识前,咱们一个好好待机,一个赶紧恢复,就别再鸡同鸭讲白费唇舌了。”
埃尔克森再次点头,显然是同意这样的安排,她重新闭上双目,将体内的备用细胞调动起来,加快修复起受损的骨骼和肌肉器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