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议已经签订,一切似乎回到了以前的和平年代。
整个汉庭一片兴高采烈,海祸已去,四海升平。各处照样是一片灯红酒绿,莺歌燕舞。
东南沿海四个重镇东阳、天门、南通、镇海已经完全对大日国敞开了贸易的大门,大日国的海盗船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艘艘的商船接踵而来。他们带着海洋里扑捞的各种海鲜,换走的是大汉的粮食和铁器。
东阳城太守梅孝良无奈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忧心忡忡,他最为担心的一切终于成为了现实。
大日国经过几年处心积虑的谋划:以流民袭击大汉海防,迫使大汉接受了自己的贸易开放的目的。昔日的海寇摇身一变成为了商人,忙碌的穿梭于两国海峡,不过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偷偷摸摸的劫掠,而变成了明目张胆的搜刮,把大日急需的粮食、铁器、药材等战略性物资源源不断的运回。
一天,梅府有人来拜,正是东阳水师统领天赫。
天赫,三十岁,身材魁梧,剑眉鹰目,曾以三百水军击溃三千倭寇,又以一舰独迎五艘海盗船,撞沉敌船两艘,斩杀首级二百一十二。
太守梅孝良爱其将才,短短几年间即委以重任,统领东阳两千水师。
天赫与梅孝良的感情亦师亦友,是以二人私下相交平和而随意。
梅孝良正在后花园的凉亭内与严谓先生对弈,天赫轻轻的走近二人,见棋盘之上黑白二子犬牙交错,已到胜负关头,也不说话,呆在一旁静静观看。
四角星位已占,而唯天元尚空。
梅孝良执黑,棋盘上一条黑龙隐隐有成形之势,杀气凌厉。
严谓先生执白,白棋被压制在边角,苦苦支撑。
梅孝良突然落子在白子中间的交叉点一冲,棋中局势立即紧张起来,严谓却是不慌不忙的一顶,在刚刚落下的黑子头上压下,这一下出击结实厚重,防守严密无隙。
梅孝良见无机可趁,己方已隐隐占优,白方步步为营,时不时巧扳横挤,为稳妥起见,不由的回防固守,在尚空的天元位置一接,一下子使得断点连贯,局势渐明,大局将定。
天赫不禁紧张的看了严谓一眼,却发现严先生嘴角浮现一丝笑意,手中的白子高高举起,却迟迟未落,口中轻吟道:“三尺之局兮,为战斗场;陈聚士卒兮,两敌相当。”
这一下弄的梅孝良也心里没底了,不禁试探问道:“大局已定,先生还能翻盘乎?”
“能!”严谓哈哈一笑,手中白子“啪”的一下落在黑龙尾部一点。
“是刺!”天赫惊呼一声,他虽不精于博弈,但由于经常观看梅、严二人对弈,简单的棋势还是通晓一二的。
于可透点处促他一着,曰刺。
在围棋对局中“刺”这一招很重要,在攻击中起着追杀、破眼的多种作用,也可利用先手之便补强自己。
严谓这一式正是破眼杀敌之着,也是壮大增强自己的妙手。
黑龙尾部之地气眼缺失,立陷危地,局势立时改观,黑子气势坠落,白子气势如虹。
梅孝良唯有叹气投子认输,却心有不甘,追问道:“先生,明明我黑子已经占得先机,为什么却在我抢占天元后,出现如此逆转?”
严谓拈须一笑:“大人,古语云:推本天元,顺承厥意。天元有众星烘托,尊赫无两,在此战中,占之虽能连横四方,但也会堵己气眼、首尾难顾。我刚才那式确实如天统领所言是刺,但也是断---鬼见愁的相思断,破黑眼,连白气。”
严谓说完,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天赫一眼,悠悠道:“天统领可有所悟?”
“破黑眼,连白气。破眼,连气......”天赫喃喃自语着,突然一拍大腿,“我明白了,好一个一箭双雕的相思断!”
天赫面对梅孝良,深施一礼道:“大人,此局对弈不也正合当今之局势吗,汉庭本应明察万事,顺应时势,内修国政,外强边防,方可万世无忧。而通商协议对我大汉而言就似此局的抢占天元,无异于给了大日布局相思断的契机!”
梅孝良闻之肃然,问道:“天赫,最近有什么异常?”
“大人,末将这些时日发现大日商船在我国大肆购买粮食、铁器等物,这不像是正常的贸易,倒似乎是扩充战备。大人,不得不防啊!”
“不行!长此下去我们只会亲手壮大一个敌人,一个虎视眈眈的敌人。我一定要阻止这一切!上书朝廷,禁止双边战略性物资的贸易!”
东阳城太守梅孝良连夜疾书,派驿差快马疾报汉庭。
大汉仁宗皇帝看着朝案上的奏折,双眉紧锁,东阳城太守梅孝良的上言中“通商和议签订无疑于与虎谋皮,开大汉重镇为贸市实为引狼入室,倾大汉之国力,事无餍之大日,假以时日,彼国力日隆,贪欲更甚,吾大汉必反受其噬。”
仁宗皇帝看着朝堂上的众臣:“众位大臣,东阳城太守梅孝良的上言你们有何见解?”
“皇上,梅孝良上奏之中狂言乱语,危言耸听。大日一贫瘠岛国,物资匮乏,彼以海鲜换我粮食,我天朝上国,物产丰饶,两国贸易自是以我之剩换彼之余。且大日国岁岁朝贡我天朝,实已表明为我藩属,我上邦之国怎可过于畏首畏尾,为蛮夷岛国所笑。粮食乃食物,是为战略性物资,大日之海鲜不亦食物吗?”发言的是礼部侍郎张仁经,人如其名,人精一枚,此人年约四旬,拜于秦寿广门下,为秦寿广的心腹得力干将。
中郎将杜允跟着接道:“汉日两国贸易乃我国朝议决定的,有利于我国的长远发展。内,发展经济;外,安定边境。实为双赢局面。”
御使林之翰趋出:“皇上,梅孝良所言实洞若观火,我天朝农业先进,人民安居乐业。海域匪患,关键在于我们有海无防。只要我们打造水师,加强海防,区区流寇,一击必溃!”
秦寿广出列反驳道:“林大人,我朝历来注重陆战,加之我们海岸线又长,现在组建一支能游弋漫长海岸线的水师耗时耗资,岂是一朝一夕之功?现在有大日替我们清剿倭患,我们坐享其成,何乐不为?”
统掌京师五营的卫将军郑化成一介武夫,虎背熊腰,为人极是正直,嫉恶如仇。当下出班,“秦大人,我堂堂大汉天朝没有一支重型舰队护海保民,终不是计。再说大日助我,必有所图!不得不防!”
秦寿广恼羞成怒,大声叱道:“等我朝水师建制完备,恐怕东南沿海海患早已激起民变。不知林、郑二位大人是何居心?”
林之翰也大声疾呼:“大日成船的进购我朝铁矿石,狼子野心,尽人皆知。秦大人视而不见,不知是何居心?”
仁宗皇帝见双方在大殿上吵吵嚷嚷,争执的厉害,不耐烦的道:“好啦。诸位爱卿,今天朝会到此,以后再议!”
关于东南沿海通商开埠利弊的廷议再一次被搁置了起来。并且是无限期的搁置。这次的搁置彻底决定了两个国家的命运、上千万人的生死!
大汉帝国亲手壮大了自己的掘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