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君鸿和姜离匆匆回到各自的房间后很有默契的取出纸笔，开始记录起刚刚听到的一切。两人恨不得将燕飞虹说的每一个字都不放过，哪怕一些尚未完全理解的也尽力做到先囫囵记下，留待以后慢慢融会贯通。他们太清楚这些东西的重要性了，虽然不知道燕飞虹为什么肯如此轻易的讲出，但有了机缘若还不懂得抓住那就真是笨蛋了。世家凭的是底蕴，仅仅是这些足以让两家受益无穷了。
姜离和欧阳君鸿一走，燕飞虹一时倒是无所事事起来，想了想她决定用钓鱼来打发时间，到时候还可以有鱼吃。看了眼跟在自己身边依旧心不在焉的郑瑾，燕飞虹一个栗暴敲在了她的头上。郑瑾捂着额头，茫然的看着自己师傅，不知道为什么会挨打。
燕飞虹被她迷茫的目光看的有些哭笑不得，没好气的道：“回神了，小心掉进海里被鱼吃了。”
回过神来的郑瑾对师傅的燕氏回魂法很不满意，不过转了转眼珠却没有抗议，而是腻声问：“师傅，那些都是真的吗？我们真的生活在一个球上？”
燕飞虹气道：“你还好意思问？那些东西我以前大多不是都给你讲过吗，你难道都当了耳旁风？看看你今天的表现，简直就像一个无知少女，太对不起我对你的栽培了。”说着恨恨的伸手去掐她的脸。
郑瑾躲开师傅的魔抓，双手紧紧捂住脸颊，用一种变了调的声音反驳道：“以前都没有这一次讲的清楚啊，而且那时候也没有星辰和大地的投影，那些东西又都是那么匪夷所思，我还以为你只是随便说说的。”
燕飞虹听了更气：“好啊，原来根本就是不相信为师啊，难道为师在你心中就是一个骗子？准备接受为师的怒火吧！”说着作势要向郑瑾扑去。
郑瑾双手据前，连忙分辨道：“不是啊！师傅你在我心中最是美丽善良、聪明贤惠了，怎么会是骗子？”继而却又小声分辨道：“只是有些时候也确实喜欢骗人嘛！”
燕飞虹就大叫一声：“好个孽徒，今日为师我要清理门户！”抓过郑瑾横在膝上开始打屁股。
郑瑾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得以逃开，远远的捂着双臀，满脸通红的看着自己的师傅。
燕飞虹对这掌心吹了口气，打了个响指道：“手感不错！”于是郑瑾的脸就更红了。
燕飞虹当然不会真打，只不过是警醒一下徒弟该好好学习了，以前因为一些原因她自己管的不严，很多时候也就放任了，也算是有疏忽之责，以后就别想了。
郑瑾也知道师傅是对自己的学业不满了，以前总觉得能够识文断字、算术记账也就够了，除了学医对师傅讲的其他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是很上心，这一次出来才知世界之大，天地奥秘无穷，即使师傅不说她也打算好了以后要好好多学些东西。
闹过之后燕飞虹又想起了自己要钓鱼的事，便对郑瑾道：“好了，不闹了，过来我们一起钓鱼。”说着拿出一堆海钓渔具开始整理。不过看着过来帮忙的郑瑾，还是忍不住数落道：“以后好好多学些东西，不要老是犯傻，小心真的变成傻瓜嫁不出去。”
郑瑾明白她是真的为自己好，希望自己能多学些东西，然而心中感动，嘴上依旧不满的抗议道：“才不会变傻呢！还有我才不要嫁人！”
燕飞虹凉凉的道：“不行啊，傻瓜可是会传染的，你不嫁人时间长了把傻气传染给安宁和龙驹怎么办？”说着将鱼钩远远的抛入海中，一边开始固定鱼竿。
郑瑾气的不行，忍不住就要上前破坏她安置好的鱼竿，却被先知先觉的燕飞虹牢牢控制住脱身不得，海面上响起清脆的笑声。
鱼钩入海了好长时间依然还是毫无动静，燕飞虹懒懒的收回鱼线鱼钩上果然已经空空如也，随意上了饵料又重新抛下，她本就是打发时间的，对于渔获倒是并不太在意。
郑瑾一直安安静静等在一旁，她始终在想着燕飞虹所讲的那些东西，一遍一遍的不可自拔，恍然的不少，疑惑的更多。看了眼明显很无聊的师傅，她忍不住开口问道：“师傅，我们不是属于佛门的出家人吗？为什么你讲的那些道理更像是道门的道理啊？”
燕飞虹有些意外的看了眼自己的徒弟，早看出她一脸的疑惑要问，却想不到首先问出的会是这样一个问题。她正色告诫道：“这种想法千万不要有，一定要抛开。我们生在同一个世界，道理也都是同样的道理，佛、道只是这欲界之中对外的两种不同表现形式，顶多只是在最求道理的方式和过程上有所不同而已。所谓殊途同归，任何门派到了高深处道理其实都是相通的，所以只要掌握了真正的道理，你管他是佛家、道家，还是牛家、马家。道理面前不要有什么门户之见，以后好好跟我一起修行，早日超脱这欲界藩篱才是正经。”
见郑瑾郑重点头应下，燕飞虹也就欣慰颔首，不过随即她又有些调侃的道：“你什么时候出家了？我怎么不知道？”
郑瑾慎道：“师傅你不是佛门居士吗？我是你徒弟自然也算出家人啊。”
燕飞虹挑眉道：“谁告诉你佛门居士就一定是出家人了？”
郑瑾疑惑：“难道不是吗？师傅你不是也常常对外称自己为方外之人吗？”
燕飞虹螓首轻摇：“出家人是方外之人，可是方外之人不一定是出家人啊，而且我那是为了避免麻烦才那么说的，我们可算不上真正的出家人。”
郑瑾依然有些迷糊，可是还没来得及继续发问，就听见师傅低声嘀咕道：“出了家还怎么喝酒、吃肉、穿漂亮衣服？”说着还对着酒壶的壶嘴灌了口酒，面上露出畅然之意。
“啊！怎么会这样？”一旁听的清清楚楚的郑瑾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原因，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这才是师傅坚持自己不是出家人的真正原因。
燕飞虹憋了她一眼，将酒壶挂在了腰间后才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师傅我修的是菩萨道，本就是在家修行的，需要的就是入世修行，做一些传法度人、行善积德的功业，如果出了家还怎么随意入世？再说你看哪个菩萨不都是衣着华贵、穿金戴银的，什么玛瑙翡翠、珍珠玉石之类的首饰一大堆。”想了想又补了句：“地藏菩萨除外，他是苦行僧。”她对《地藏书》犹有怨念。
郑瑾想了想似乎还真是这样的，正想要问为什么，却又被她补充的一句逗乐了，她还真听过地藏菩萨的故事，知道地藏菩萨要在五浊恶世中度化众生才会显僧人之像的，想不到师傅连地藏菩萨都敢诽谤，就抬杠道：“观音菩萨也穿的很朴素啊，好像也没带什么首饰。”
“就会顶嘴。”燕飞虹又赏了她屁股一巴掌，“观音菩萨代表的是大悲，当然要穿的朴素些，而且观音菩萨虽然穿着朴素可也是俗家的打扮而不是出家人的僧衣。菩萨是修行人，但不是出家人。”
郑瑾再次被打，“吱”的一笑却没有逃开，她先是恍然，不过随即却又不解的问：“那师傅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区别啊？既然不用出家也能修行，那么为什么那么多和尚还要出家呢？”
燕飞虹道：“修行不分出家在家，你看老子和庄子虽然是道家大圣，可也都不是出家人，和尚、道士都只是一种形式，如果一定要说区别的话应该算是果位不同。出家之后远离红尘俗世，身心清净，往往能更好的修持己身，所以和尚大多证得的果位都是阿罗汉果，而像我们这样入世积攒功德修行，如果成道的话则大多是菩萨果。当然这也并不是绝对的，出家之人也有不少入世积累功德的。”
“啊？那我们岂不是更厉害？那为什么那些和尚还要出家？都在家修行好了。”郑瑾听的奇怪，既然不出家就可以修成菩萨，那还何必要出家？戒律规矩一大堆，还要理个光头，那么麻烦最终却只能证一个阿罗汉果。
燕飞虹不解道：“修行都一样，为什么我们会更厉害？”
郑瑾反问道：“难道菩萨不是比罗汉厉害吗？”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看着她天真的样子，燕飞虹心中好笑，但还是正色道；“谁告诉你菩萨一定就比罗汉厉害了？罗汉都是自身修为达到顶端的人，本身清净自觉、神通俱足，都是最厉害的人。佛主的弟子几乎都是证的阿罗汉果位，佛主的儿子罗睺罗就是阿罗汉，其他如富楼那、目犍连迦旃延、须菩提、大迦叶等人也都是阿罗汉果位，他们中有几位至今都还没有死，那是可以驻世长存的，你说厉不厉害？”
“啊？怎么会这样？”郑瑾有些傻眼，郑家本就信佛，她小时候也接触过一些，可师傅说的这些与她常识所知的明显不符啊。
看着傻掉的徒弟，燕飞虹终于忍不住露出笑意，抚着她的头道；“罗汉和菩萨是不能用厉不厉害来区分的，罗汉是自身修持觉悟解脱后就自己逍遥、清净自在去了，再不管世间芸芸众生，所以对众生而言是无情的。就像道家内丹派那些修仙之人一样，一旦成道就不能再随意入世沾染世俗因果，不然是有可能境界消退甚至陨落的。而菩萨则是自身完满、解脱了世间一切痛苦后，转身看见世间众生还在苦难中，于是又反身回来普度众生，是有情的。菩萨即为菩提萨埵，菩提为智慧，说的是菩萨自身智慧已经觉悟完满，萨埵是有情，这有情便是对众生有情。所以菩萨是既修自身，也度世人，两者兼顾。而罗汉则是只管自身，不管世人，这就是两者的区别，可不能用厉害不厉害来区分。”
“以后不会了。”郑瑾吐舌，旋又兴奋道：“师傅，那是不是罗汉是小乘，菩萨是大乘啊？”她觉得自己终于领悟了师傅的意思。
燕飞虹想了想还是点头道：“按照现在的说法确实可以这么说，其实最初是没有大乘、小乘的说法的，那个时候佛的弟子修的都是罗汉果，而现在我们中土所修的佛道其实都是由菩萨传下来的，而所有的菩萨修的则都是大乘之道，这便是为什么会有大乘、小乘之分。即便是现在的小乘门派，无论是修空还是修有，其实也都是菩萨传下的法门。”
“原来如此，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大乘、小乘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居士修的就是定然就是大乘菩萨道了。”正向着师徒两人走来的姜离突然插话道。
他回去记录完毕后有又和欧阳君鸿碰面简单交流了一下，随后才一起来找燕飞虹，却不想正听到燕飞虹在教徒弟，听到她教导弟子“不拘门户，只重道理。”都很是佩服，就停下来听了一会。原本两人都对燕飞虹的一些行为有些不解，姜离更是一直有些戒备，他始终不相信有人会无缘无故给人好处，此时才算明白了最根本的原因，他心中的那点戒备也终于完全放下，忍不住就插了句嘴。
欧阳君鸿却感兴趣的问：“那佛呢，究竟什么是佛？和菩萨、罗汉又有何区别？”佛教本就是本朝太祖引入的，当朝皇室也大多信佛，有道是“上有所行，下必效焉。”所以世家大族大多也对佛学有所了解，只不过这种了解大多停留在表层，很少会去深入研究的。
燕飞虹对两人的到来毫不意外，她早知道两人在听，只不过她讲的也不是什么秘密，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索性就没理会。如今两人插言，她自然就不能再当不知道，当即回道：“佛者觉也，是一种智慧上的成就。至于三者之间的关系嘛——”
燕飞虹斟酌了一下才道：“他们就像老师和学生的关系。佛就像是一个全知的老师，这无数众生呢则相当于学生，佛领悟了世间的奥秘后开始普度众生，将自己领悟的奥秘传授给学生；罗汉就是学生中学业有成的，然后用跟随佛学来的知识逍遥自在，不管其他人有没有听懂或是听没听见；菩萨则是自己听懂了后又开始帮着佛教导其他学生，把自己听懂的传授给其他未听懂或是没听见的人。佛希望天下所有人都能成就罗汉，菩萨是帮助佛不断完成这一夙愿的人，而罗汉则是已经完成佛的夙愿的人。”
说完燕飞虹又耸肩道：“这是我个人的一点看法，至于对或不对我也不知道。”
“感觉还是菩萨更厉害些，当然佛最厉害了。”郑瑾如是总结，毕竟佛主的弟子虽然厉害，可现在的和尚不还是菩萨教的吗？她觉得自己的理解也不算错。
燕飞虹就狠狠地瞪她，感情自己费了半天劲都白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