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战乱四起,江湖也不再是当年的江湖……
“这种民不聊生的年月,唯一撑得下去的约莫就是棺材铺了。”一个年轻人边说着边朝街角走去。
旁边一老者显然不赞同此看法,道:“待到饿殍遍野的时候,有几个人有钱买棺材?”
年轻人一听,觉得在理,但眼下要紧的事,却是先将姑父好生安葬了罢,银子都不是最要紧的。
街角的棺材铺开了有两年多了,两旁都没有什么铺子,独独这一家,伫立在偏僻的街角,常日关门闭户的,如不是拂茵城的人,大多不知道这里有一家棺材铺子。
“掌柜的!”年轻人走上前去,先敲了敲门。
很快一个带着稚气的清秀少年便过来开了门。“何事?”
“你们掌柜的呢?”年轻人往屋内瞧了瞧,并未发现其他人。
少年道:“掌柜的有事去关外了,买棺木的话直接找我便是了。”老者闻之心想,听说边关战事正紧,此时去关外,岂不危险更甚?
看着少年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来者有些犹疑却还是进了店铺。
店内一片肃静,像是许久没有人来过一般。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敲定了棺木的事情,少年送客人出门,迎面走来一位带着斗篷的女子,那女子身着蓝灰布衫,看不清面貌,举止形态之间,淡淡然如世外之人。
“你回来啦!”少年一见那女子立刻喜上眉梢。
刚走的两个人一听这话,不由得诧异,那女子莫非就是这棺材铺的掌柜?
怪哉,虽看不清其面貌,但从身形上推测,隐约可知此人该是位年轻女子,怎生的就成了棺材铺的掌柜?实在不甚吉利。
少年迎过带斗篷的女子,关好门,倒了一杯茶,一边递给她一边说:“你走的这半个月啊,每天都有一两个人来买棺木,我们这儿的生意可从来没这么好过。”
“现在不比当年,战事频频,死伤无数,能买得起棺木的,日子都还能撑下去。”
“那我们不就可以赚很多钱了嘛。”少年只是无心之语,却见女子端茶的手一顿,道:“我们不能存有这种想法,希望生意淡回去吧,这才是为人之道。”
“哎,也是,但拂茵城在边关,怕是难以避免伤亡人数上升啊。”少年一边念叨一边注意女子的动作,只见她取下自己的斗篷,露出了清丽的面庞,半月不见,她似乎清瘦了些许。
“也不过是暂时的,早晚这边关会尸横遍野,死无葬身之地的。”到那时候,还谈什么入土为安,入殓棺椁。女子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悲悯,看得少年一刹心惊。
见状,女子微微一笑:“怎么?你害怕了?”
少年连忙摇头:“没有,我不怕,但是我怕你……”有事,后面两个字,少年没来得及说出口。
“放心啦,我会一直好好活着的。”说完,她连自己也不相信这话。
“攸桐姐。”正打算去卧房的女子顿脚,回头,望着少年。“还有什么事儿吗?”
“想问你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吧!”女子摆摆手,绕进了自己的房间,轻轻把门合上,不见了少年皱眉的面目。
吃罢饭,攸桐没多作停留便欲起身往外,少年抬头,“又去义庄?”
攸桐点头:“又来了十具尸体。”语气听着似乎很平常,就像问今天吃什么一样平常。
“早点回来啊。”
没有再答话,攸桐头也不回地飘离了棺材铺。
义庄其实离棺材铺不是很远,就在东城的一座小山上,大约是从今年开始,她来这儿的次数频繁了。
这里无论用多少药材来祛除气味,都总是弥漫着一股似有若无的腐烂味道,攸桐吸了吸鼻子,走了进去,一位高大的男子早已等在了门内。
“这次还是麻烦你了。”男子对着攸桐拱手。
“无妨,这本也是往生门该做的。”攸桐进入大堂清点了尸体的数量,大致记下了每位死者的身份。
“可恨,不能陪他们一道回去。”男子面色有忧,这里躺着的全都是曾同自己并肩作战的兄弟啊。
攸桐看了看外面的夜色,平静的夜空下,或许隐藏着无数埋伏的影子吧。
“朝廷和百姓都还需要你,拂茵城能不能守住就靠你了。”攸桐幽幽地说着,却听不见任何希冀的语气,仿佛拂茵城存亡与否,和自己关系尚且不大。
“一定会的。”
“时候不早了,将军还是早些回去吧,你多次来往此地,只怕是敌人已经知晓了。”门外清风徐徐,义庄内不见灯火,除了风声,什么也听不到。
“我只是……”
“没什么好担心的,交给我你还不放心吗?倒是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群龙不能无首。”攸桐看了看归鸿的侧脸,发觉他脸上多了几分憔悴的颜色,若非近看,她察觉不到。
想来最近战事吃紧,多日没睡好吧,然而即使如此,他也忘不了亲自送阵亡的兄弟一程,如此重情重义,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那我回去了,你也小心。”攸桐点头,望着他离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却不想,归鸿刚离开,攸桐就觉得不对劲,想赶紧离开义庄,一把利剑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剑刃冰凉的触感就像夜晚的凉风一样,凉进心底。
好快的速度,即使这三年自己勤习武艺,精进不少,却依然没躲过被挟持的命运,不是攸桐太弱,是敌人太强。
“跟我走一趟吧!”只听身后一男子用有些沙哑的生意说到。
攸桐没有回头,她怕自己轻轻一动,脖子上那把剑就会毫不留情地在她漂亮的脖子划出个不小的口子。
“去哪儿?”她表现得很镇定。
“去找归鸿。”
“你死心吧,归鸿不可能为了我,放弃手里的大事。”既然说挟持自己是为了威胁归鸿,那对方要的是什么,攸桐心里也猜到了几分。
“那可不见得。”
没有再理论,攸桐默然,良久才道:“既然如此——那就——”
“放开她!”还没等攸桐把话说完,归鸿的声音突然在院内响起了,他仿佛从天而降,带着一阵风,毅然挺立在攸桐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