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3月2日,美国发射了“先驱者-10号”宇宙探测器,展开了太空探测史上为时最久、距离最远的星际航行。它将在太空航行21个月,前往目的地木星,对这个太阳系最大的行星拍摄首张近距离的照片。1983年6月14日,“先驱者10号”飞出太阳系,成为第一颗飞离太阳系的人造天体。它此后的任务是向可能会碰到的外太空生物传递讯息,船上备有人类及其所居住星球的资料,并有一卷向外星生物表示善意问侯的录音带。
先驱者身上携有一块载有人类讯息的镀金铝板。倘若探测器被外星的高智慧生物捕获,这块镀金铝板将会向他们解释这艘探测器的来源。铝板上绘有一名男性及女性的图像,氢原子的自旋跃迁,以及太阳与地球在银河系里的位置。
——美国国家航空与宇宙飞行局(NASA)
……
2016年12月25日巴黎,距离“降临日”五周年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各国就“提亚”号科研区域分配问题进行第33次讨论。
“我国在那次袭击中损失惨重,至今国土上还残留着无数残垣断壁,国民心中的创伤仍未消退,同时,’圣阳号’处在我国境内,作为补偿和安保维护的花费应该让我国更多科研人员获得研究权和准入令。
“我国作为人类世上最发达的国家,有更多的能力和责任为人类发展做出贡献,’提亚号’的武器部、能源部和核心驱动部件需要更多来自我方的人员参与研究。这个提议已经受到各主要成员国的认可……”
各种毫无依据的扯皮,意识形态和发展水平的角力,民主和文明在利益下撕破了脸皮。
奥格斯格坐在角落里,看着这一群争得脸红脖子粗的生物,顿时觉得好笑。
在自己的星球上可没地方看这一幕。在这个世界它前所未见的东西太多,唯有这个场景,像注射了一剂洛依,那么狂躁,那么兴奋,忍不住想唱起战歌,放声大笑。
笑也是来地球之后学会的。人类的面部表情要更加丰富的多,最喜欢看它们的脸上组织肌肉变着法去表达自己的情绪,最好玩的是感受它们各种各样的情感释放。
而自己要麻木的多。在夹缝中艰难生存的巴纳德人不会理解进化百万年就绝对统治一颗宜居行星的人类,它们的幸福,哀愁,思念,爱意,憎恶,欲望巴纳德人的本能完全表达不出来。
多看看它们,自己好像就会获得更多。但有一种,每一个巴纳德人都看得懂,分辨得出,那是恐惧。
在战船上,那时在地面每一个逃跑恐慌的脸,奥格斯格都记得,族人们都记得。
从另一种高等智慧生物身上觉察到的恐惧,巴纳德人都会记得。
从诞生起,恐惧是支持巴纳德人活下去的动力,是养分,是食之入髓的力量源泉。
......
空荡荡的地铁,与其他几号线相比,完全看不出这座城市的拥挤和繁华。
毕然对眼前的座位无动于衷,还是静静地站着,目光涣散,好像没睡醒。
一天的时间恍如隔世。
一年前的那段时光仍能刺痛自己的神经。
老师和明心师姐能够继续向前,即使他们心里更痛,有梦想和目标支持他们,自己却没有能够坚持下去的依仗。
2015年的时候,毕然进入研究所。
不知道有多少人得过哮喘。发病喘不过气来时,呼吸困难,挣扎,全身开始发痒发麻。
这时不会再想起拿起手机,不会理会进行中的比赛,追没有追完的电视剧,不会想着找三五个伙伴出去聚会,不再会期待明天该怎么过,唯一吊在心头上的事,只有呼吸到一些空气。
当对成功的渴望就像想要呼吸时,就快离成功不远了。
在社会成功定义下,每个奋斗中的人脑子里都刻下类似的觉悟,激励他们比别人更努力,比别人爬得更高。
毕然也不意外,从大学开始早起贪黑,过得比在高中时更励志。时间在全神贯注中过得更快,四年一晃眼,毕然如自己愿,如父母愿,如所有认识的人的愿进入到国家顶级的科研机构,师从领域内的大牛。
一切都是那么顺利和自然,从小时候就乖巧懂事,勤奋上进的毕然,从来没有和优秀脱过钩,生活就要这样一帆风顺的描绘下去。
青春年少时其中唯一的插曲,就是高三时外星人入侵,更多人认为是避难。
但那时对于毕然和他的同学来说,这个消息除了惊讶,还不如听同桌说一些无聊的明星八卦有趣,和周围同学嘻嘻哈哈打闹一番,好奇心就都埋没到卷子和作业中去。
大学毕业自信满满地进入研究所之后,各种保密规定和特殊制度就把快要膨胀的毕然一下捅破。
“这里的水很深啊。”
不知道附属什么背景的国家级研究机构承担一些重要的科研工作,作为国家秘密研发的项目受到保护是应该的,但毕然没想到严苛到如此的程度。
三个月封闭环境下的质询和甄别以及一些莫名其妙的调查,还有保密条例里一些项目连名字都不能提。
这里已经不是他一直以来对科研的天赋和热爱所能应付的了,而是需要全身心的投入和坚持才能立足。
然而,酝酿起的雄心壮志和长久以来的自信很快在见过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老师时快给磨灭了。
那天和几个同龄人一起被带到一个会议室,互不熟悉,微微主动认识一下之后,严肃压抑的环境就使他们默不作声了。
一位花白头发的老者敲门进来,后面跟着几个穿白大褂的中年人,还有一个年轻人,毕然一眼就看到他。
“我以后应该也是这样,跟着老师屁股后面跑来跑去,不知道老师是哪一个。”
作为机构负责人的老者开始说一些官套话和介绍,随后的时间毕然就目瞪口呆地听完了那个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人的话。
“如果不是情况特殊,你们也不会进入到我的项目中来。各位当了十几年学生,学习能力肯定比我强。在我看来人性、道德、实践和创造才是最重要的。我不会向你们传授多少书本的知识,因为我们都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浪费。“
“眼前的研究方向和目标,是人类数万年进化中不曾遇到的机遇和挑战,一直摸着黑的我们有了一条明确的路,我们所要做的只是拨开这条路上的重重迷雾而已。。。。。。”
当时毕然没有听进去多少这些话,只记住一点,他连课都不上。
随后便匆匆离开了。毕然在研究院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
作为新人去其他部门跑腿时总能听到称赞和羡慕的话。那个当时看起来年纪轻轻的人却已成为部门主任,主持研究承担的外星科技任务也取得重大突破。
果然当到了另一个水平时才发现天有多高,自己是多么微不足道。
传说中的外星黑科技听起来高大上,但毕然觉得那些隔老远才能瞥见的东西也只有那位老师能明白是什么。
之后的几个月,繁复的学习和忙碌让还努力当好学生角色的毕然应接不暇。
但和周围人一起进步,也是痛并快乐着。
美丽大方的明心师姐,幽默的李师兄,小帅,小一,姜年,还有其他人,在大学时并没有接受到很多他人的好意,但在这里备受他们照顾和容忍,毕然第一次在陌生的城市并不孤单。
他们是最优秀的那群人。
“下个月,我们要跟着老师去新西兰,怎么样,开不开心?”
小一师姐兴致勃勃地和周围人说起这次野外勘探任务,毕然却有些犯迷。
“八个人说不定不够人外星人塞牙的,不,见不到巴纳德人,无人区内活下去就是万幸,凭老师的能力说不定能拉上贝爷……”
一向活泼开朗的明心姐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毕然就觉得事情不会像想得那么好。
“小然心里肯定在吐槽,对不对?”
“呃,哪敢啊,师姐”
短暂的休息之后,就继续回到手头的事中。
......
也只有老师有能力如此明目张胆地获得批准,去违反《关岛条约》的互不干扰项:
人类不得打扰巴纳德人所居住的无人区内所有正常的普通生物性活动。
在发现有特殊的超出人类理解范围的个人或集体行为时可进行干涉或制止
巴纳德人不得踏足所有人类居住活动范围内的区域,违反即视为挑衅或入侵。
在几年的研究和观测发现,除了头领奥格斯格,其他约上万名巴纳德人完全是只比猩猩、海豚聪明一些的人形生物,外貌也超出了人类的范畴。
与普通人类相比,可以说是怪异,和他们的王相比,那就是恐怖了。
近几年几次冒险者和驴友在野外遭遇巴纳德人的新闻报道,虽然人类没有伤亡,但都被吓破了胆。
官方的告诫和封闭,再加上民间的流传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具有一定智慧和魁梧的体格的巴纳德人彻底将这些森林真真正正的无人区。
就目前监测结果而言,它们完完全全属于素食主义者。
并且在收集果实和各种种子作为食物之余进行有效播种。
选址,挖坑,深埋,巡视,维护,直至植物长成,每一个步骤行为如仪式般严肃和神圣。
国家及一些研究组织自巴纳德人迁移完成起,所做所有的跟踪、监视拍摄下的材料,俨然成为一部巴纳德人植物崇拜的纪录片。
政府除了一些生物样本和更为详尽的习性报告,没有找到任何可以用来发难的证据。
人类身体花费了数百万年形成的免疫抗体和防御机制它们仅仅一年就做到了。
非凡的适应能力和顽强的生存能力使它们成功立足在新的星球上。
......
毕然的团队于2015年12月到达新西兰。当北半球进入严寒的冬季之时,新西兰却进入了温度最高的夏季。平均气温在12℃到21℃,要比北半球的很多地方的夏季凉爽很多,当然,夏季的新西兰雨水也会较冬季来说多一些。
在新西兰的旅游旺季持旅游签证的一行人通过正规渠道进入新西兰,然后一架不知道国籍,没有任何标志的直升机将他们带往奥克兰群岛。
“老师,很早之前就有机构说巴纳德人是最有价值却又最没有研究价值的生物,因为条约限制我们不能接触只能观测。为什么我们还要来这里?”
第一次坐直升机的带着耳麦,隔绝了听力使他几乎在吼着发问。
“如果有人发现说巴纳德人的血液能够治疗癌症,不出两年,它们就会在地球上消失,并且会被圈养起来为我们提供血液,即使听起来很不人道,但我们做得出,人对同类都没有手软过。”许哲的助手吴老师回答道。
“要是有人说它们能治肾虚,六个月内就灭绝了。”旁边的李师哥嘿嘿地说道。
“它们的生物价值我不知道,要不是因为它们的王,有些人早就想抓一个过来研究一番了。1号,也就是你们称呼的奥格斯格作为唯一一个启动过“提亚”号的智慧生物,不会有人去触怒它,两年的监禁证明它的骨头比地球每一个人都要硬,它所掌握的价值背后的那艘战舰可能比一整个地球还要昂贵。那艘战舰可是很多人的梦想。”
毕然探头向外望去,道路上重重设卡或者禁止通行,铁丝网将一大片区域隔离开来,海岸巡逻队的快艇不断在岛屿间穿行,这里森严如监狱。
“除了动力区,‘提亚号’的大部分区域还处在运行中,而每一个巴纳德人都是被用某种方式登记在册的战舰编队人员,‘提亚’号上覆盖了整个地球的侦测网能探寻到每一个巴纳德人的生息。曾有组织秘密捕捉了多名巴纳德人,结果被‘启神’号认定船员受到威胁,将所有在舰体内工作的人员全部赶出,十几个国家数十名科学家全部就近击杀,在对奥格斯格验证身份后才撤下防御状态,这些国家会对‘提亚’泄愤将它砸成破铜烂铁么?他们会将作为唯一钥匙的1号就地格杀么,不会也不能。每一个巴纳德人居住区都被保护中,消失的只有那个组织而已。”
“那我们来这干嘛?”几个人都有些发愣
“登入战舰的是那些在宇宙航行中幸存下来的万名巴纳德人,新生的不在这个序列里,我们需要它们用来验证一些事,到了。”
岛屿海岸边被人为清出一片空地,几个白人站在那里挥手。顺利降落后,同为一个国际小组的他们与许哲进行寒暄并交流工作进展,许哲向他们介绍了毕然几人,众人就一同往岛中心走去。
“许,那个东西的测序完成了么,我再也不想来这鬼地方了。”
比利时人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长袖对着老师抱怨。
“人类的超级计算机都得花百年时间,那时你早都见上帝了,在哪里?”
许哲走得极快,低矮的灌木和草本植物丛生,毕然完全跟不上老师的步伐。
“前面,法国外籍兵团的人在守着,帐篷已经搭好了,终于抓到它们有集体活动了。”
一路上除了各种植物,只有几只昆虫,钟鹊洪亮金属鸣声传荡在森林中之外,寂静的可怕。
半个小时的步行后终于见到其他的队伍。
“你们不要过来!”许哲突然回过头的命令让毕然他们有些错愕。看着老师走远,在几个荷枪实弹的外国人中间,乖乖等在帐篷里毕然大气都不敢多喘。
姐姐们却不在乎,太平洋放眼无际,空气被广袤的海洋净化过,站在这样视野开阔的地方大口呼吸让清凉充满胸腔,全身要轻盈地随海风飘起来。什么也不能干扰她们的心情
即便是附近有什么仪器运作发出的嗡嗡声。
百分之七十五的新西兰人住在北岛,奥克兰地区的人口只占全国总人口的百分之三十,这里更是了无人烟。
然而毕然却听到人的声音。
“东南方向,你们听到有人在呼救么?”
“没有啊。”他们都停下来侧耳听着。
毕然用英语向几个法国人示意,他们却无动于衷。
他们的位置处于中心的火山上,环顾岛屿全景。
毕然跳上一处耸起的岩石朝那个方向眺望。
“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声音离近,其他人都听到断断续续的呼喊。毕然却看见东南方向的树冠剧烈的抖动,并且朝他们的方向移动过来。
还有北方,南方,四面八方都有。
毕然不由自主地后退,向后一倾摔在地上。
一声怒吼掩盖了全部,声浪好像从身边轧过,只有三个简单的词,却让人忍不住两股战战,打心底发寒。
“你们怎敢(howdare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