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律抬腿迈入中堂,心头忽的生出一种芒刺于背的莫名感受,只是一刹,便消失不见,抬头才发现,一位老者与郎亭集相对而坐,此时正笑盈盈的凝望自己。
“律儿,快来拜见右相大人!”郎亭集招呼道。
秦律依言行至肖文综前方,恭恭敬敬抱拳行礼:“学生秦律……”
“莫要自称学生,老夫担不起哟!”肖文综抚须笑道:“小少年,自你接了吾皇的《太学笔记》,天下间除了郎大宗,便没人承的起你的学生两字咯。”肖文综寿眉之下,双目矍铄,不离秦律周身分毫。
“肖老弟,律儿是老夫的关门小弟子,莫要再捧杀了!”郎亭集舒展长袖,将秦律招至身旁,目光转向肖文综身后侍立的少年身上,对秦律说道:“那是肖大人的幼孙,春宴过后,亦将随老夫至剑江书院修读。你们好生相伴。”
秦律闻言望去,发现肖文综身后那少年,亦在目不转睛的打量自己,那少年鬓角修长,发髻英挺,修长的双颊直透一股天然的文气。
“誉儿,还不快快见过秦学兄!”肖文综说道。
少年肖誉闻言,中规中矩走到堂前,对着秦律拱手道:“我叫肖誉,见过秦学兄!”
……
见秦律领着肖誉出堂闲逛,肖文综方才收敛脸庞的笑意,随即而来的是一脸感激:“郎大宗,老夫代肖氏一族谢过了!”
郎亭集单手轻摆,打断了肖文综的下文,恳切道:“肖老弟,平州肖氏,满门英烈啊,老夫所做不过理所当然,若非律儿已是老夫的关门弟子,否则将令孙纳入门墙,也是应有之义。如今老夫定会在书院为令孙择良师,若干年后,好为平州肖家再添一状元!”
天师道祸乱平州,平州肖氏不愿随流,遂被灭了满门,如今平州肖氏只剩了肖文综与幼孙肖誉两人,不可谓不惨烈,如今肖文综携孙登门求学,大儒郎亭集自然郑重其事。
“当今朝局如何,郎大宗可否指点一二?”肖文综问道。
“唔?肖老弟贵为当朝右相,何来问老夫朝局?”郎亭集闻言一讶。
“大宗楚然世外,自然旁观者清,如今南面平州叛乱,北面定州赤蟒侯那里似也不稳,诸事种种,扰的我也心绪不宁,所以才向大宗讨教。”肖文综苦笑道。
郎亭集听闻肖文综如是说,不由缓缓闭上双眼——大焱朝局抑或是整个大陆大势急转直下,究其根源便是十年前赤龙山下的那场糊涂情事。
半晌,郎亭集方才睁开双眼,对肖文综说道:“右相大人,心邪则气邪而又色邪,天下大势,莫如明心正气,天下有正气,何愁朝纲不振?”
郎亭集似答非所问,肖文综却如获至宝:“受教了!”
临近饭刻,肖文综却不留下用饭,中枢之臣,片刻都是金,此趟如愿将肖誉送入剑江书院的门墙,肖文综似已心满意足。在老仆的伺候下,肖文综登上了灰轿,不声不响的离去。——直湖别院的仆从们如痴如幻地望着肖文综一行离去的背影,他们从未想到,当朝右相竟如普通家翁一般。
而此刻,送别肖誉之后,秦律径直奔到后院,寻找阿柔。阿柔没找着,却看到了熊一极正在后院空地上翻土。
一根精铁大锄头,被熊一极摆弄的如同竹竿一般轻便,空地上的杂草已被熊一极料理掉一大半,而碎土亦被锄头碾成碎沙一般。秦律来到熊一极跟前,只觉脚下的泥土松软无比,甚是舒服,他大声问熊一极道:“熊叔!你曾看到柔姨没有?”
熊一极报以一阵傻笑,权当回答了秦律的问话。
“柔姨到底哪儿去了呢?”秦律心头一阵懊丧,他还想看柔姨究竟是怎么料理那可恶刺客呢!
他跺跺脚,奔到前院,然后又从前院奔到大门,一路都找不到柔姨的踪迹——柔姨到底去哪儿了呢?
这时,秦律听到别院门房那里传来悦耳清脆的说话:“你那么丑,怎么会是老师的学生呢?”——那是曹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