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些时日,小苏突然一早兴高采烈地冲进来:“小姐小姐,来客人了!”
“嗯。”书院生源好不是什么稀奇事,林汐砚又仔细看了看笔下的画中人,微微蹙起眉。小苏凑过来一看:“小姐又在画天涯公子?”
虽恨透了四皇子,但是对于曾经的天涯,她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她曾问过他:“天涯,如果我们不能在一起,你会怎么办?”
他与她对视,目中执着,似有火焰在燃烧:“为什么不能?”
“你是皇子,而我只……”他打断她,轻轻一吻落在她额头,平和的语气不容置疑:“你当然会是皇后。”她急红了脸:“如果当不上皇上,你可能会死!”他却望着她笑了,温婉如玉:“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两个女人。”
她不高兴了:“两个?”
“一个是我娘,另一个,是你。”
……
皇宫里有几个皇子无人得知,天涯这个名字从头到尾也没有在众人耳中出现过。自从诸位皇子陆续英年早逝,四皇子成了帝都唯一的储君。但她相信他不会死,或许是为了自保将自己藏了起来,等积攒了足够的能力一举夺得天下。
众多皇子之中,四皇子一直是光芒最耀眼的一个。曾经无数次希望四皇子就是自己要等的那个人,但是现在,她宁愿希望他不是。
对一个生长环境复杂、处于快速成长阶段的少年来说,四年的时间无疑可以在他身上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尽管天涯与四皇子在五官上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般神似,但从四皇子身上她却找不到丝毫他过去的影子。
“我觉得画的越来越不像了。”脑海中的面容已经越来越模糊,她怕有一天自己甚至会记不起他的模样。
“我倒觉得那双眼颇有神采,似乎在哪里见过。”小苏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小姐,我来是要告诉你今天来了一位公子!”
“嗯,你又看上人家了?”
“这个跟以前的那些不一样,绝对与众不同!”
林汐砚听她说的兴致盎然,笑道:“怎么不同了?”
“不知道怎么说……反正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都是人中之龙,一等一的好货色!”林汐砚敲了敲小苏的脑袋:“人家又不是醉沐楼的公子!”小苏吐吐舌头:“人现在在门口,一会就进来了。你不信自己去看,搞不好小姐你就移情别恋喜欢上他了。”
“乱说,怎么可能。”林汐砚作势要敲小苏的头,小苏便拉着她往大厅走。
跟着小苏来到大厅,自己站在帘幕后面。只见来人英俊洒脱,衣着华丽,手持一把金边折扇,对着小苏作了个揖,举步投足间皆有贵介行藏甚至咫尺威颜之气:“在下安佑郁,特来拜访李勤李前辈。”
“公子请稍等,带我去跟老爷通传一声。”
林汐砚总觉得这个人很熟悉,准确的说她见过而且还不止一面。
暂且不说身上的配饰,手持金边折扇,腰垂白玉饕餮,一身蓝色锦衣更是衬得他英气逼人,霸气外露。而他自己却浑然不觉,甚至用名贵的绸缎袖子扫了扫桌面,仿佛对钱根本没有概念。
这样的才是真正的大款,不会是醉沐楼的客人吧?但是这样的客人自己应该会记得才是……
然后他随便找到一个位置大大方方坐了下来,悠悠哉哉喝起茶来。他喝茶的样子只能用潇洒来二字形容,不像王传芳那样慢条斯理,像个姑娘,举手之间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度。
林汐砚突然想起来了,他就是送伞的那位公子!
“安公子久等了,老爷说在书房等你。”
“有劳姑娘带路。”
林汐砚顿时困惑,他能有什么事要来找她爹?于是鬼使神差已经跟到了书房门外,附耳窃听。
“李将军,晚辈安佑郁。奉家父之命,特地前来帝都想向前辈问一个人。”
李勤道:“你想找谁?”安佑郁道:“林莺莺。”李勤闻言顿时惊讶道:“是谁让你来的?”“家父是胄国国君胄炀王。”
林汐砚不禁捂住嘴,他是帝国的王子!?
只听安佑郁又道:“卫熙夫人自十九年前离开胄国来到帝都后就失去了音讯,家父派人寻找多年未果,如今王后思念成疾,特派在下暗下前来寻访。不知前辈,可知道她的下落?”
李勤多年处事不惊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她死了。”
“您说什么?”
“十八年前她嫁给了裕祥王,后来皇帝驾崩,她也随先皇去了。”
待他离开后,林汐砚拿出他送给她那把匕首仔细端详:匕首表面已经不再有光泽的金属,看起来很有历史了,剑鞘上面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花纹,剑柄上镶嵌着三颗红宝石。有钱人出手就是阔绰,第一次见面就能送出如此大礼。
突然传来敲门声。
“请进。”来者竟然是李勤,林汐砚连忙站起来,可能他自己不知道,他已经许多年未来过她的房间了。
“爹,是你。”“天色已晚,我看你房间灯还亮着过来看看,不要睡得太晚。”“哦,好。”“这段时间见你消瘦了不少,注意身子,别太辛苦了。”突然被这么关心,竟然有些不习惯,不知道说些什么:“是,爹。”
“嗯,我走了。”李勤正欲转身,无意中看见林汐砚手中的匕首,不禁惊问:“这把匕首哪来的?”林汐砚难得见他如此错愕,不禁有些慌了神:“这是……安,安公子送的……”不料李勤脸色顿时垮下来,林汐砚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我不知道如此贵重,是他自己要送给我的……”
李勤望向门外,神色惆怅,叹息一声,只对着空气挥了挥手:“没什么,你早点睡吧。”
这四年来林汐砚都做同一个梦,梦里的少年朱唇皓齿,面容清艳如莲,总带着般和熙的微笑。
往往美梦醒来与现实残酷的反差,使得事实变成更无法逃离的噩梦。渐渐的梦中人的轮廓已经不再明显,取而代之的竟然是王传芳的脸,林汐砚醒来时惊得一身冷汗。
天色尚早早她却不敢再睡,想想今天是十五,于是决定去找王传芳以赏月的名义蹭吃蹭喝。
一路上没有打灯,窗外的月光亮堂堂的,照得书院烟雾迷蒙,笼罩了一片柔和优美。
为了不吵醒小妙和徐梓潇,林汐砚熟练地溜进他的房间,神奇的是里面居然不见他的踪影。于是她找遍了每个房间,最后发现浴室的灯亮着,上去敲了敲门但没人应答。
门缝里不断向门外溢出蒸汽,林汐砚又喊了几声,依旧没人应答。她推了一下门,门被人从里面反锁。
莫非是昏过去了?林汐砚后退一步,集中内力一掌打在门上,可惜功力太弱,房门依然纹丝不动。
“别,别进来……”从里面传出王传芳的声音,虚弱的不正常。林汐砚一阵焦急:“传芳?”话音刚落里面便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东西翻到的声音,水洒了一地漫出门口。
人命关天,这时候林汐砚哪还顾得了那么多,集中全身力气将门撞开。手臂一阵闷痛,只见浴室里水雾弥漫,一旁是倒了的浴缸,水淹了一地。王传芳伏在地上努力支撑着身体,只穿一件亵衣,浑身湿透。
“你怎么样?”林汐砚顾不得其他,冲过去将他扶起搭在肩上,吓了一跳。他的身体竟软得像滩泥,且如此高挑的人,重量落在肩上竟然这么轻。王传芳长发散落,攥紧胸前衣领,别过了脸。
把他扶回房间还没来得及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便用被子将自己裹住,只给她留下一个背影。她只好坐在床边摸了摸他的额头,王传芳微微一僵扭过头,面容憔悴如纸,气若浮丝:“你走。”
此时妙儿进来,见状停在门口,对着林汐砚有些紧张地解释道道:“汐砚小姐,王公子他感染了风寒,我刚出去帮他抓些药……”
王传芳平时看起来身子骨健朗,病得如此严重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果只是风寒他又怎么会虚弱到晕倒在浴缸中,连站都站不起来?她疑惑地看一眼王传芳,他依旧没有回头。
“风寒如此严重,最好去看看大夫。”
“我问过大夫,大夫说只需休息两日就好了……”她见小妙言语中似乎有什么不便之处,只好道:“既然有你在,那我先走了。”
走出别院林汐砚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方才扶王传芳回房间的时候,在他脸上似乎没有看到伤痕……转念一想不可能,准是自己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