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汐砚定神望向那个位置,除了茶杯下几张银票,已空无一人。
“两位姑娘辛苦了,快歇息一会儿。”刚一下台,金枝便摇着扇子走上前,林汐砚一把抓住她的手:“妈妈,刚才坐在那那位公子人呢?”
“哪一位?方才人太多了我没留意……但是没有人走,兴许是上楼了……哎,牡丹你去哪?”
林汐砚拎着裙子冲上楼,整颗心都在狂跳。
是他,那双眼睛她认得,是四皇子!
二楼楼梯口站了两名男子,上前将她拦住,光看手就知道是用刀的高手。
“里面被我们公子包了,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林汐砚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们,只好退回去。却抄后门出了去,来到楼阁背后的庭院。庭院四周修了避雨的长亭,其顶正好略低与二楼对着庭院的窗。
林汐砚见四周无人一跃而上,背靠在一间亮着灯的房间窗外,里面没有一点动静,唯有细细的酒水落入酒杯的声音。
她忍不住往里面看了一眼,窗口恰好摆了一个屏风,一位男子正坐在屏风旁,他面前的案上摆着一壶酒和一个酒杯,皆为白玉所制。男子神情倨傲,眉目清灵,鼻梁秀挺,英姿卓尔,让人看一眼便再无法挪开眼——正是没带面纱的四皇子!
突然有人敲门,林汐砚连忙闪回去。
“进。”语气似乎不是很情愿,看来不是他要等的人。
“参见四皇子殿下。”说话的是个女子,“我等奉公主之令特地前来将此物献给殿下。”
四皇子没有回答,她又道:“公主说,一定要亲手交给您。”
“里面是什么。”
女子犹豫了一下,也许是顾忌他毫不感兴趣的语气,便道:“是公主随身的紫霞玉佩,赠予殿下做定情之物。”
四皇子慢慢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冷冷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这?”
女子没有说话,四皇子道:“来人。”
守在门外的两人推门进来,齐声道:“在!”话音刚落却双双倒地。
四皇子指尖还夹着杯盖的碎片,女子的声音因恐惧而微微颤抖:“不,不关他们的事。帝都两位皇子相继早逝,而四皇子称病隐世也有将近一年,早有人开始怀疑……”
“怀疑什么?”声音中带着一丝冷笑:“……怀疑我早就死了?”
外面的人“咚咚咚”跪下:“四皇子饶命!我等无意冒犯,还望殿下赎罪!”
“别人怎么想是他们的事,我们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地上跪着的人呼吸都在发抖,却不敢再说一个字。即使两国交战也是不杀使节,许久他方开口:“不说也罢。请离开,我的贵客要到了。”
几个人爬起来急匆匆地跑了,房里传来另一人的声音:“四皇子,别来无恙。”
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为什么她听得如此仔细却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动静?想到这林汐砚已是毛骨悚然,竟然有人的内功可以如此高深莫测。但是听到下面的话她更震惊了。
“殷教主可是从来不迟到的,看来这次的事很棘手?”
“哈哈哈哈,弹指间的小事,何必急于一时。”他的笑声很爽朗,但是一说话就让人不禁脊背发凉。那声音柔和中带一点阴冷,低沉中带一丝磁性,声线中那种细腻恐怕连女子都不及。
里面的人可是大名鼎鼎的魔殷教教主殷凌焰,林汐砚忍不住憋住呼吸往里面看了一眼,却连下巴都要掉下来——
一身绛红轻绸云裳,双鬓因衣服色泽都显得有些浸红,肤色略显白皙。身材颀长却生得一副花容月貌,皓齿红唇配上一双勾魂双凤眼,往那一站便是神清骨秀,倾国倾城。虽眉宇之间透露出一鼓浩然正气,眼神却是妖艳妩媚,整个人看上去便是一副凌傲轻浮之态。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自己,原来“大魔头”也可以长得这么好看。
四皇子轻轻击了几下掌,几人抬着三大箱东西进来,放下后又出去了。听说殷凌焰到哪都会跟着数位美女,但他身后的粉衫女子如今跟他一比,简直成了大白菜。
箱子被粉衫女子一一打开,里面黄灿灿的全是金子。她们抬起满满的箱子一个个闪了出去,就像里面装的全是棉花。
“教主请留步,在下还有一事相求。”
“四皇子请讲。”
一个神清气秀,一个风情旖旎,表面上越是光鲜,骨子里都是一样致命。
听到这两个叱咤风云的男人相互间如此相敬如宾,林汐砚顿时羡慕起来。不对,不应该是相敬如宾……
“是为凌艳夫人。”
殷凌焰闻言话中竟是笑意:“本宫认识她十五年,她的性子我最了解。”
十五年?殷凌焰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娃娃脸的男人果然很惹人嫉妒。
“毕竟她是魔殷教的人,只要教主肯出面,相信不难办。”
难怪醉沐楼底子这么硬,原来背后有魔殷教这么大的后台。
“你若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就明白她为何不愿见你。恕我爱莫能助。”临走前殷凌焰扔下一句:“外面那位如果是殿下的人,我就不插手了。”
林汐砚刚反应过来他在说自己,只见一道红影一闪而过,人已经飞出去不见了。她吓得后退一步,险些从上面跌下来,刚才他要是想杀自己,恐怕现在地上已经多了一具尸体。
但他来的时候光明正大,为什么又要从窗户飞走?
但是下一秒她就知道了原因,只听突然门被用力推开,一个女子的声音急促响起:“他人呢?”
要不怎么说醉沐楼的吸引力大,天底下最好看的三个人一下子全来过这间屋子,如今门口站的正是殷柔。四皇子坐在那里依旧纹丝不动,悠哉地给自己倒酒,仰头慢慢饮尽:“姑娘迟了一步。”
殷柔走了,林汐砚正侥幸也许殷凌焰说的不是自己,里面传来四皇子的声音:“进来罢。”
这下逃不掉了。
林汐砚呼了口气跃进房间,一颗心七上八下,单膝跪下:“民女参见四皇子。”
四皇子没有抬头,只拍了拍身边的座位。林汐砚怔了许久,上前坐下。
不过是普通少年只懂得玩乐的年纪,他眼中却充满了疲惫与沧桑。灯光照得他的睫毛浓密翘长,皮肤细致如暖玉,鼻若雪峰,唇似樱瓣。如此一近看,整张脸竟美得让人窒息。
她的神智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不知道看了多久才回过神来,连忙低头帮他斟酒试图掩饰。
“陪我喝。”他声音微哑,举着斟满的酒杯递给她。一想到这个杯子是被他喝过的她内心就一阵骚动,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看了半天一口倒进嘴里。
好辣!
虽然不是第一次喝酒但是从来没试过这么烈的酒。强迫自己吞下去,喉咙就跟烧过的一样,于是忍不住猛烈咳嗽起来。
这是人喝的东西吗?简直就是自残!
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心,林汐砚抬头惊讶的望着他,他眼中的流光透着几分朦胧,看起来无限温柔。
错觉,绝对是错觉!
脸更红了,她干脆不看他,放下酒杯清了清喉咙:“民女不会喝酒,请殿下恕罪。”她都忘了自己是***还一口一声民女装纯洁。
听她这么说他似乎并不在意,嘴角微微浮起:“不怪你。这酒是烈了些。”
不行,不能看他。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缘故,她的头有些昏沉。林汐砚第一次见他笑,竟然能够如此勾魂,所有女子为了他疯狂的行为似乎都得到了解释。
本想好好跟他接触接触,毕竟自己是吃这口饭的,但在他面前竟怎么也开不了口。该怎么问?你是不是天涯?或亦是你还记不记得我?她只知道无论自己得到那种答案,都会令她无法承受。
没想到他却先开了口:“你叫什么名字?”
万一他记得自己却见她流落了风尘,只怕名誉大损,林汐砚道:“民女……牡丹。”
刚说出来就后悔了。民女牡丹,多俗的一句话,又不是卖身葬父。
“牡丹。”他跟着默念了几句,又缓缓道:“我知道。”然后一手撑着身子,头朝后仰,继续喝酒。
既然知道为何要问?
四皇子一定是喝醉了,才会突然变得这么多话。不知道等他酒醒了想起自己偷听的事情,会不会改变主意把自己灭口了?
明知此地不宜久留,但是林汐砚的身子却一点也动不了。就算死在他手里,她也满足了。
“知道,什么?”身上的纱衣还没换下,她却不觉得冷,只要跟他呆在一起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沸腾。
四皇子扭头望着她,眼神迷离。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凑过来,吻了她。
林汐砚脑中瞬间炸开,变成混沌。
湿润的唇瓣贴上来,柔软温热的触感让人陶醉。他下唇动了动,含住她的唇,呼出的气息带着浓烈的酒味。
风从窗外吹进来,帘帐轻舞,灯光变得黯淡,一切都变得不真切。全身都因感受他的触碰而兴奋地微微颤抖,自己一定又是在做梦,她闭上眼,但愿这次也不要醒……
再睁开眼,眼前什么也没有。风从窗口灌进来,灯光飘忽时明时弱,帘帐在墙上投射出无数幻影。
每次梦到他之后醒来,她都会一个人坐在床头发半天的呆,才能努力把那种巨大的失落与落差感渐渐平复。她害怕一个人,更害怕他突然出现再消失,每一次都让她的心仿佛死过一次。
桌上还倒着他留下的白玉酒杯,她却是碰也不敢再碰,失魂落魄冲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