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怪地遥敬了那大汉一杯酒,看似笑吟吟的风若虚,却已经无心饮酒了。
心不在焉地放下杯子,告诉四小慢慢吃,吃完自回,便在四小不解的目光中施施然离开了。
回到宅邸,打发走新买的几个贴身丫头,风若虚躺在床上,毫无焦距的双眼瞪着帐顶,想了半天不得要领,转念间到了息壤珠中。
“贵鬼,快出来快出来,老爹我出问题了!”字面上看起来咋咋忽忽,很“风若虚”,但是此时风若虚说起来却是言语自然,不紧不慢,近乎一个调子——换言之,就是死气沉沉,这可真不“风若虚”了。
就算没出问题也听出来有问题了。
贵鬼显化了出来,看着随便呆坐在塔中一层地板上的风若虚,瞅了半天,无语。
“你瞅啥?”风若虚火气直冒。
“你有病!”贵鬼信心满满地说道。
“你才有病!你个小兔崽子!敢消遣老爹了!”
风若虚大怒,一个念头定住了见势不妙哇哇乱叫,想像以前瞬移的贵鬼——以前抓不到,那是玩闹,身为主人,真想抓住贵鬼,那当然是手到擒来啊!
在这急需贵鬼解惑的当口,贵鬼不知深浅仍然没心没肺的样子,风若虚自然很是不满,这熊孩子,必须得惩罚啊!他抱着贵鬼,两手握拳,用全面抵住贵鬼两边太阳穴就是一阵乱钻:“接收我愤怒的火焰吧!看我双龙太阳钻!”
看着贵鬼哇哇乱叫大呼叫痛,他才收了手。见贵鬼逃到一边,他才恨恨道:“越来越淘了!”
贵鬼眼泪汪汪,哽咽道:“我没说错嘛,你就有病,相思病啊!”
“啥?”风若虚傻眼了,然后就是哭笑不得,他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的不可思议,然后气道:“你说我一个好歹筑基期的修真者,红鸾星动,命犯桃花了?还害相思病?!”
医不自医,卜不自卜。所以风若虚才要贵鬼这活道典来解惑,可是这答案也太出乎他意料,也太不合情理了。修真者明心见性,说清心寡欲那太虚了,可是情之所及,必有其因,必有其道,哪能像凡人那么突然,那么繁乱,还什么一见钟情的……
除非是……风若虚沉吟着。
“老爹你首先认识上就错了!”贵鬼脸上的泪水已经不见了,他贵鬼式傲慢地竖起肉呼呼的右手食指,左右摇晃着道:“修真者不是不能霎时钟情,情之一物,乃世间最奇妙之处,其不知所起,故能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若真无情,不是修炼成了石头,就是已经合于大道,寄情于天地了。
其次,你错了,你已经不是筑基了,而已经迈入了心动!”
“果然如此!”风若虚缓缓点头,“我就说前些天怎么珠子空间扩大,八卦炉也成长了,原来我已经不知不觉跨过去了……可是为什么我一点都没察觉呢?”
贵鬼翻了个可爱的白眼:“又不是筑基、金丹、元婴、渡劫这样的大关口……
比如说一个凡人,难不成还得专门请个人帮忙计数,到了哪一天,敲锣打鼓地过来告诉他又满了一岁?也就是过年才醒悟又大了一岁或者老了一岁罢!
或者冠礼的时候,才专门弄个仪式表示成年。平时周岁的时候还不是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年纪大了整寿的时候才会办寿诞是吧?就像那些大关口。”
风若虚牙疼似的看着贵鬼巴拉巴拉,我就一句疑问你就唠叨个没完了啊……赶紧止住:“那心动和我现在这样子有什么关系?”
贵鬼跳上了乾坤鼎,小模小样地盘坐下来:“心动大致什么意思你也明白,顾名思义,就是动心。在修真之前经历过的那些痛苦,那些遗憾,那些愤怒,那些倾慕……统统在此时发作,也就是放大了修真者的七情六欲!
权力欲重者可能回去颠覆一个王朝,有旧恨者会去报仇,有遗憾的会去补完……总之要和过去昨日之我、和旧时因果做个了结。当然,这中间怎么渡过就是个考验了。
不能妥善处理掉,这些就要化作心魔,不仅过不去心动期,还要反复纠缠直至身死道消,比之渡劫失败神魂俱灭也没安全到哪去。
比如一个修真前备受欺辱者,若不能解决昔日怨仇,就迟迟平复不了心中执念,不能平息起伏的道心,自然进入不了灵寂期;而若是做得过了,又会堕入杀劫魔道,直至道心泯灭,天地不容……”
风若虚以前听师父讲过,但也只有现在身涉其中,才更觉得惊心动魄。
“至于主人老爹你,之前平平顺顺,被师父爷爷保护得好好的,整一个修二代……啊,别打!
现在命犯桃花,正因青春年少,阳气勃发,所以在碰到一个不错的异性后,就王八看绿豆,对眼了……呜~!疼啊哇啊啊!”
贵鬼含着怨气揉捏着耳朵,瞪着风若虚。
风若虚也不管,贵鬼最爱靠扮可怜骗人了。他满意地说道:“怪不得前面我那么躁动,又打贪官小吏又整大商家的,原来我心动了啊!”
贵鬼撇撇嘴:“就算不是心动,你也会那样吧……就像师父说的,中二病……不好治……”
风若虚斜眼看看,冷笑:“皮痒了是吧?”
贵鬼缩缩脑袋,嘟囔道:“整天说给我找个后妈,果然是发情了去找了……”
风若虚哪还能听不到,这说的可真不好听……真是头疼了:“我说你小子,今天怪话怎么这么多?”
贵鬼嘴一瘪:“你找了后妈,省了娃娃,是不是就不要贵鬼了?”
风若虚这个汗啊!原来如此啊!
连忙一把揽过小熊孩子,揉揉脑袋:“怎么会呢,贵鬼可是陪老爹一辈子的啊,直到老爹魂散神消……子啊说了,我这只是找你看看我怎么了,那连八字都没一撇呢,你就想到生娃娃了……还真是人小鬼大啊!”
“哦,”贵鬼对风若虚小意地笑了笑,眼睛转了转,问道:“我那新妈妈好看吗?你现在心里有什么感觉?她脾气好不好?”
风若虚失笑,贵鬼这天地精灵,没想到也这么八卦啊:“以我的眼光来看,自然是很美很好看的,可是要说到绝美,在我以前游历江南时看到的,也不是没有能和她媲美的,但我就是没有遇到她时这么的心动。
看到她时,我眼里只有她,耳中只有她的声音,整个世界里的色彩,都因为她而鲜活。我觉得,她就是我的真命天女啊!就像你是我的本命法宝一样!
我听师父讲解西方宗教,里面说女人是神用男人一根肋骨做成的,每一个男人都在找自己丢失的肋骨——我想着,我的肋骨,肯定就是她了!
至于说脾气什么的,哈哈,我们连话都没一句,甚至我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所以说你想的也太多了吧。嗯,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她!哪怕我派五鬼将整个杭州跑遍!”
说到最后,风若虚斩钉截铁,神色坚定,一副非卿不娶的架势。
贵鬼张大了嘴呆住了,然后眼一横鄙视道:“说了半天,原来是单相思,暗恋啊!切,真让我为你丢人!”
风若虚这次倒没打他,哈哈大笑道:“暗恋?你知道什么啊!有因必有果,我原来是不懂自己的心怎么了,现在知道了,何况……嘿嘿。走了,今天还有事情,明天开始,我要去找她,去追寻自己的人生幸福了,哈哈!”
……
天色将黑,华灯初上。
酒楼客栈这些给往来客官们提供服务的场所,更是早已一个个气死风灯挂起。一家风家酒楼前,李三引领着风若虚下了马车,走向后院一间幽静的厢房,前去和那买炮的主顾洽谈。
听掌管消息的李三汇报这家的资料,风若虚觉得还是可以一谈的。
先是这家实力和品行不错,先是老家主在时,力持军人本职打击倭寇,英勇战死;其后新家主继承遗志,继续扫灭倭寇,这等胸怀和民族大义,值得风若虚以大炮火枪支持!
其次就是这家的海贸做的不错,赖于原来良好的名声,在收货和海运等渠道上有着自己的便利之处,此前说愿与风家共享货源,那当然是极好的。
这可是第一家明确与风家在商业上合作的,对打开目前僵持的局面大有帮助,就像是一记耳光打在那些软刀子顶住风家不予供货的大商家脸上——没有张屠夫,还得吃带毛猪啦?!去你马德!和我合作的人大有人在!
所以风家主亲自出马了——嗯,听说这位李家的新家主,还是睿智与美貌并重,勇武与侠义的化身,是位未出阁的美女呢!
就不知与中午在酒楼里见到的,让他魂牵梦萦的那位相比,孰高孰低了。
跨入小院,早已到达并听到外面喧哗脚步声的那家,都出来迎接了。
视线相对,风若虚和对面一男一女同时惊呼出声,异口同声道:“是你!”
原来和我要谈事的,竟是我欲费尽心力找寻的人!风若虚心里又惊又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又或者……这才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至于华梅和杨西恩,那才更觉惊奇,没想到中午一眼之缘,点头之交的人,竟然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风家家主,那位神仙弟子!
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华梅,在略为寒暄之后,两拨人就走进大大的宴客厅,除了参与谈事的几个人,其他人一律在外面等候、伺候着。
喝茶的当儿,处于相求方的李家献上礼物,其他珠玉什么的倒还罢了,关键是一份抄录的,记录了海贸航线、物产、水流、季风的李家海图,这才是最有价值的东西!
不多时,风家酒楼得风若虚指点的诸多新菜品流水价送了上来,众人边吃边谈,风若虚心神俱醉地享受着在意中人身边的时刻。
直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听到杨西恩把话题拉到买炮的事情上,风若虚放下筷子,拿餐巾擦下嘴唇,目光深深凝视着华梅道:“刚才所谈,我对李家打击倭寇保卫大明海疆,发展海贸扶持民生,壮大舰队对抗西方,是很欣赏的!而这也是我正想做的!
以前师父施展法术显露天机,我就有了一些想法。机缘巧合进到这世界,也走上海贸的路子,我就立下了上面的志向。而你们不知道未来一些事情的残酷,还能曝霜露斩荆棘,只靠自己做到现在这样,我是很佩服的!
就算不用货源交换,区区大炮,我也是舍得给的——但是,我有个更好的方式!”
听他说话,他这边的李三和请来的一位负责财务的老先生,华梅这边的主仆二人以及汤姆易安理查三人,都静静地听他在谈。
风若虚目光灼灼的看着华梅,那种炽烈甚至让她觉得眼睛和皮肤都要被灼伤;而一种女人的直觉,让她冥冥间感觉到所说事情和她有关,她的心,“嘭嘭嘭”开始急速跳动起来。
“我有三艘海船,这不算什么,但我还有一间将开的船厂,有师父给的新型海船图纸,将要源源不断产出上好的海船!我有二三十家店面,供一两千人谋生糊口;我有银行一家,存银六七十万枚!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自己!我可以将大明满杭州的官儿们痛打,可以将三省总督收为门徒,供我驱策——因为我有莫测的法术大能,我是仙家弟子!
但这些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统统可以给你!不论你将要去天涯还是海角,是东方远海还是西方大秦,不论你面临多大的艰难险阻,也不论你是病是残,不论你嫁人多少次,我都愿意和你,从此祸福相担,生死与共!
我所有的一切身外之物,包括我自己,都将作为聘礼——我要娶你!华梅姐姐,做我一生的妻子!”
风若虚狂热又神采飞扬地,在华梅惊讶羞涩的目光中,把话说完了。
“什么!”杨西恩一声大吼,汤姆三人霍然按剑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