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夔顺沉吟了一下，回道：“风道友，这么说吧，单以威力来说，这大炮是不是炮弹越大，打到人或东西时速度越快，就威力越强？”
风若虚点了点头，很明显嘛，一个小石头，你慢慢地扔过去和用力砸过去，给人带来的疼痛当然不一样；而一个小石子和一个大石头，效果同样截然不同。
见风若虚点头，夔顺同样微微点了下头示意：“这就好说了。我门中弟子，初始以铁作学徒入手，打造农具铁器，熟悉五金之性以及打熬气力，辅以壮骨强身丹药和心法，稳固突破。等到突破淬体到炼气之时，才可以打造刀剑等兵器。
我自筑基之后，除自己的本命飞剑外，对制作各种刀剑等物已经没有兴趣。又因使用火药的枪炮等军中兵器越来越广，作为一向专注于军民所用五金器具的制作的铸剑谷中人，当然不能脱身事外。所以从此我花了很多时间熟悉火药等物，以及枪炮构建设计，虽然不成体系，好歹略有所得。
接到高大人的传讯时，我虽然可以勉力制作几款枪炮，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制作的东西不太能拿出手，所以才有查看道友造物的事情。果然，以道友的境界实力，即便贵宗不是炼器门派，依然脱众超群，出类拔萃——这精钢大炮的合金配比实在是精微奥妙，又坚又韧！
但也就是这坚韧出了问题！我说道友保守，就是说你船上那千斤大炮完全浪费了它那体量。
若是大明铁匠，用心打造下，以同样重量的铁料铸炮，厚实其身壁并加箍以加固，能射出道友这精钢大炮口径的炮弹而不炸膛，就已经是极为优异的技艺了。
但是道友这大炮既已如此坚韧，何不削薄炮壁拉长炮身，以容纳更大的炮弹，以求射的更远，力量更强？或者也可以保持不炸膛的情况下，内径不变，但减少不必要的精钢，以求其廉价和轻便？”
夔顺侃侃而谈，说到自己的专业所在，已经一改平日那沉默寡言的样子，目泛奇光，神采飞扬。
“啊哦~”风若虚呆呆地以扇子点点额头，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啊！
“呃，道友说的不错，只是这个，”风若虚有点不好意思的咳了几声，“以前在山上还真没接触过枪炮这方面的东西，只是快出海的时候，见船上所用枪炮实在是太糟糕破烂，才临时炼制了一批让水手们训练。第一次玩炮，嘿嘿，让道友见笑了。”
夔顺和高大人等人完全无语了——他们还能说什么呢？第一次玩炮，就弄出了这么精良的大炮，想必那火铳火枪也是极其优良的，正合大明军中所用。所以说，你这一言不合就甩天赋羞死其他人，是不是太过分了啊喂……
至于夔顺所说的问题，那也是他专业所在，用追求完美的目光来苛刻地挑剔而已。在高大人这些人看来，所有问题都可以不是问题。
穷人家饭都吃不饱，能吃几个大白馒头几块肉就是高高兴兴过年都难得的口福了，你难不成还能责怪富贵人家满大桌子好菜吃几筷子，精美的米饭刨几下入口，然后大盘大碗的扔掉的浪费？
有什么立场啊？责怪人家“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干你鸟事！
风大官人这叫有钱，任性！反正随手就能弄一堆，那就可劲儿地作呗！
高大人同样毫不在乎，即便他是以后可能的采购方，对那可能的高价也不在意——开玩笑，有朝廷付账呢！而且大明官兵能用如此精良的火器，不说效能，单说“绝不炸膛”，就已经能带来士气+100的效果好不好！
好吧，高大人这些崽卖爷田心不疼的高官阶层，和当初的风大官人心理大概是差不多的——笑话！小爷的手下用的火器，能炸膛么！小爷都丢不起那个人！最主要是保险啊，所以厚就厚点呗……
“咚！”一声巨响，脚下还一震，吓了帐中众人一跳，一看却见众人座椅间的空地上，凭空出现一门大炮！
好吧，不用看就就知道是风大官人这任性的仙家弟子，又拿纳芥神通又来吓人了，不过好在这些人都已经有点习惯了。再看大炮，连带其底座、炮架，呃，一看就知道是舰船所用的啊！
众人眼神一亮，哗啦啦就围了上去，看着，摸着，眼睛冒着绿光，就像那千年老色狼碰到一个呆萌大萝莉一样。
厚木板组成的方形底座，大概是用来分散抵消大炮发射时对船身的冲击力；上面有一圈凹陷下去的圆弧通道，深有一指节，宽约两寸多，分前后两段，大致组成了一个完美的圆。很好！这样大炮就能随上面的炮架转动来面对不同角度的敌人了！
那方形基座上面，就是铁木混合的轮转旋回炮架了，大体呈方形。在其四角，几个小铁轮子安放其中，各个嵌在了基座的圆弧通道里；而中间，却是一个中医郎中常用的那种脚踩药碾模样的铁件，两头呈陡坡般高起，中间低平——这就是限制大炮不意外掉到炮架外边，乃至意外掉落海里的铁滑道了。
轮转旋回炮架是第二层的话，上面就是直接承担炮身重量的，第三层的支撑炮架了。支撑炮架上面铁皮包裹的厚重主梁凹陷，安放大炮；下面正中间有个大主轮，两边也各有小轮，共用一个铁轴承，各自安放在旋回炮架的铁滑道和两侧硬木支臂的轮轨上。支撑炮架的前后，都各自有扭曲成螺旋形的钢条（旁边风若虚介绍说，是弹簧）弹簧以及粗绳索，和旋回炮架以及基座相连接，在铁滑道之后，再加一条控制大炮不乱跑的保险。
最上面的大炮，安放在第三层的支撑炮架主梁上。炮身后面铁球鼻有孔，一根长长的螺纹钢棍穿过它，又钻入下面主梁。钢棍上面是十字形的把手方便握持，炮手旋转十字钢棍，棍上的十字螺纹，便能带动铁球鼻上下起伏，从而调整大炮角度。
其他的如炮身上用来推拉手持的炮耳和瞄准的照门什么的，就不用说了。
众人一个个看得啧啧称奇。高大人手捻胡须，微眯着眼，满脸满足地陷入到仿佛带着几十上百门这样的好炮，“咚咚咚”他奶奶的猛炸一通，把那些该死的海盗山匪统统干成渣啊！升官发财，封妻荫子，不在话下啊！嘿嘿嘿……
其他中高级武官想法也都大同小异——既然出现在这里，想来也是高大人这总督想法拉到自己身边的“自己人”。这下子，这些人靠拢高总督的心思更强了点。说白了，谁能带给他们建功立业封官发财的路子，谁就是恩主啊！有奶那就是娘！没奶？那就是墙上的爹也不行！
夔顺带着审视的赞赏目光，连连道：“好，精妙！果然一法通，百法妙！天才！”
夔顺是彻底服气了，果然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名门大派这些高第，真是……让我们本来就弱小的宗门上哪找好弟子去？强者恒强，小派只能越来越弱啊！唉……
风若虚淡然的喝着美妙的茶水，任苦涩回甘的暖意灵气在身体内游走，心里也是极为舒畅——哈哈，又装了一波啊，就得震震你们这些土鳖！证明咱风大官人可不是吃素的喂！
好半晌，高大人等人才从各种YY中醒来，高大人忙不迭问：“先生，先生！一定要把这炮给高某几十门啊！高某一生供奉，绝不二话！这炮价钱，随您开啊！”
这供奉，可不是简单的衣食等物。官家所说的供奉，那是立碑立庙扬名，四时八节香火，等等。高大人觉得，凡俗之物风大官人不在乎，可这官方认可，应该是正中下怀吧？
古代皇帝封天封地封禅泰山五岳什么的，也就是那种投其所好，增加各方神秘势力对其皇朝气运的加持，而各方神仙人等享受人间百姓香火，双方各取所需，皆大欢喜啊。因此老于此道的高总督，迫不及待就翻开底牌利诱了。
可是风大官人不急，他觉得自己也不大需要这个，虚，太虚了！他微微摆手，表示要淡定，淡定！
“此时不急，少不了你的，”他转向夔顺，看他还在手指比划，嘴里念念有词，不禁笑道：“道友，又查看一番，怎么样了？以您的专精，这炮不炸膛的情况下，最大能装多大的炮弹？还有，保持现在的威力，能减少到多少斤？”
夔顺回过神来，先对风若虚伸了伸大拇指表示佩服，然后仔细地想了想，又对照刚才的默算复核了一遍，说道：“道友也知道，炮管壁每减少一分厚度，抗压风险便多上一分；炮弹每大上一分，重量增加越多，所需火药推送力也越多，对管壁造成的压力也越大……这不是简单的增加，是成倍成倍的增加！嗯，不知道友能理解吗？”
风若虚点点头：“没问题，师父教过术数，你说的，大概就是呈指数倍增加吧。”当下在夔顺不解的目光中，将指数之类的解释一番。
夔顺彻底无语了。自己以为人家不懂，谁知道人家远比他懂得多啊……这么些年，自己这些人真是活到狗身上了！
高大人一帮子继续不懂，不过两人谁都懒得理了——乖乖地给他们打工就行了，不问就很乖了，继续保持啊！
叹息过后，夔顺立即重振精神道：“以我门中术法相测，通以五金之性，再加上之前夔某筑基后自行摸索的时候，也曾对火药有了些改良，用这火药的话——
若是口径不变，可以消减大炮本身到六百斤（合今720斤）左右，炮长七到八尺之间（明尺合今31.1厘米），发射六斤半圆炮弹（好吧，合英制9镑），威力比现在更胜；若是保持这千斤重量的体格，拉长、削薄后，炮管长度也在九尺之***径有四寸二三分（明寸3.11厘米），能发射十三斤半（嗯，作者君又无耻了……这个可以理解成英制18磅炮）圆炮弹。”
好吧，这下换成风大官人佩服人家夔顺了——不愧是专业的啊！
想当初，自己只是大概用神识模拟计算了不炸膛的保险厚度，然后制造就交给贵鬼不管了（贵鬼吐糟：你是懒吧……）；而手下的刘大锤呢？虽然身为专业炮手的直觉，觉得自己低估了大炮威力和射程什么的，可是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一个通炼器，却对火药性能认识不深，一个只管打炮深知火药，却对大炮本身一窍不通。这也合该这大炮“憋屈”地“直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里之间，不以千里称也。”
直到这夔顺，人家一身高深莫测的五金之性探测沟通能力，一口给你现成的答案！口径、威力、炮弹重量，实物都没有，脑子里就清楚了，直接都给你明说了！
服！佩服！术业有专攻，风大官人也有服气的时候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