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腊月门子,出现了一个既让人奇怪又让惊喜不已的现象——乡村大院一夜之间门庭若市起来,尤其是到傍晚,各种牌照的车辆院里院外的停着,煞是惹眼儿。
不仅是吴赖子家的买卖好,大老刘等人家也是客源不断。当然,相比之下,还是吴赖子的买卖要红火得多,眼下正是吃杀猪菜、铁锅炖的时节,而且“吴氏杀猪菜”和“铁锅炖”好吃还不贵,自然来者趋之若鹜。
李保国家店铺的生意也比以前好多了,主要是外卖的粘豆包、年糕、油炸素丸子销得快,一袋50个的粘豆包一天至少能卖出100袋,有的时候竟然卖出过200袋。
林大美人属于心灵手巧的那类农村妇女,她不仅为“李小二农家土菜馆”解决了人手紧缺的难题,更在经营上帮着支了不少“招”。
她寻思着很多城里人,尤其是三十岁以上的城里人,原来也都是农村人,对农村逢年过节,以及娶媳妇嫁姑娘办酒宴的那套吃食儿普遍有兴趣。于是她主动帮厨,指点着外雇的师傅打造了几个“招牌菜”——蛋粉肠、油炸虾片、老式溜肉段以及过了油的面食系列,并且力求保持原汁原味。你甭说,还挺有市场,据说有的人特意赶来品一品十几年、二十几年前的味道。
李保国两口子也越来越会做买卖了,看着客人消费多了,走的时候按着人头每人给拿袋粘豆包,若是常客也享受这个待遇。你说,还能没有回头客?
别说卖豆包、年糕增加了收入,就是饭馆日常进账的收入也比平时多了不止一倍,弄得李保国两口子又喜又忧。
喜的是利润多了,除去成本和日常的花销,欠村里的承包费已经挣出来了,再加把劲儿年前年后兴许外债就能还上一个数,弄好了两个数也是不成问题的。忧的还是人手问题,李保国一般跟厨师在后厨忙着,前厅就他媳妇和林大美人两个人,他媳妇身兼保洁员、服务员、收银员和迎宾员四职,林大美人也兼着保洁员、服务员和迎宾员,客人少的时候还好,人一多就往往顾东顾不了西了。
不管怎么说,能多赚钱就是好事。有了这个动力,李保国两口子,还有林大美人的干劲儿都很足。每天接待完最后一拨客人,他们就忙着连包带蒸粘豆包、年糕,早上又忙着油炸素丸子。
李保国脸上的笑容多了,话也多了。这天打烊的时候,不知从哪儿提起的话茬儿,一高兴就说溜了嘴:“真得感谢黎鸣呀,要是没她,咱们今年过年指不定又得求哪位大爷借钱呢。你说为了北沟那几亩开荒地,跟黎鸣闹得还挺不愉快的,以后刘三踹再出什么馊主意,我也不听了......”说到这儿,他感觉不对,立马收了嘴,下意识地看了眼林大美人。
林大美人正听得来劲儿,见说到她儿子,不自在起来,但还安慰着李保国,说道:“没事,我不会往心里去的,三踹那孩子处事是有点差劲。”
李保国两口子对望了一眼,没再说什么。心里都想,这回刘三踹是伤透了她的心,要是早些日子,林大美人啥时说过她儿子一个“不”字?旁人说,她还觉得挂不住面子呢。
其实他们不知道,林大美人这么说,多半是受了黎鸣的感化。要是没有黎鸣的热心相帮,她现在也不可能找到活儿做,还得整天寄住在别人家里,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看人家的脸色过日子。
黎鸣来乡村大院的时候,正是中午时分,门口横七竖八地停放着车辆,害得她差点儿没进来。本来院子里已经规划出停车场了,可由于是冬季,积雪清得不彻底,停车场标出的白线跟残余的白雪混在一起,变得模糊起来,再加上没有人引导,所以车停得“里一半儿,外一半儿”的,显得有些乱套。
虽然黎鸣进院子时感觉别扭,但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她知道乡村大院到了红火的时候了。
她原打算到李保国的店里转一转,看看林大美人能否适应得了。还没进门口,正巧碰见王晓丽送客人出来,见了她就亲呢地上前拉住她,想把她让到屋里去坐坐。黎鸣走到门口,见屋里有好几桌客人,林大美人脚不沾地的忙着,李保国还在后厨喊着她媳妇,迈出去的脚就又退了回来。对保国媳妇说,过几天再来看她。晓丽见留不住她,便顺手从窗台下拿了两袋粘豆包、两袋油炸素丸子,硬塞给黎鸣。
黎鸣拎着东西,走在路上还挺吃力,心里却乐开了花,她日里夜里盼的就是这一天。
她现在觉得李保国、大老刘等人年前十有八九会把欠下的租金还上,他们的六万,再加上吴赖子先期缴纳的三万。乖乖才多长时间呐,九万块就到手了,村里又能干不少事了!
兴冲冲地想着,黎鸣脚下的步伐也轻快起来,没顾得上藏在积雪下的冻冰,一不留神摔在了地上。她苦笑了一下,挣扎着站起身来,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摇下的车窗里露出了刘元的方脸,他问道:“黎鸣,没事吧?这天冷路滑的,你不待在村支部里,跑出来干啥?快上车,我让张师傅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黎鸣摇摇手说,心想镇长到罗家井子村来,是不是有啥事呀。想到这儿,便向刘元问道。刘元说没事,让她走路的时候注意点儿,别再摔了,就摇上了车窗。在车窗半摇未摇上的时候,黎鸣看见车里还坐着其他人,又见车子行驶的方向是偏罗子屯,心里明白了八九分,难道他们也到乡村大院吃饭去了?
目送车子离开后,黎鸣揉了揉摔疼了的身子,突然感觉自己太过于乐观了。她只顾着想那九万元租金了,却没去想那是一年的租金收入哇。这才几个月呀,别说投入的成本,就是一年里维持运转的费用还有很多呀,有的费用还可能在预算外发生呢。
好在乡村大院的红火景象让黎鸣信心十足,虽说一想起投入的成本要收回,基本的维持费用要支付,她的头就不由自主的“大”,但起码不像以前那样特别的“疼”了。
“滴滴滴,滴滴滴......”一阵急促的汽车喇叭声,打断了黎鸣的思绪,回头一看,原来是镇里的车又回转过来,司机张师傅正招呼着她上车呢。也不知是受了刘元的指派,还是张师傅自己的行为,总之看样子是想把她送到位于罗家井子屯的村支部。
坐在车里,黎鸣跟张师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不觉中就聊到了乡村大院。
“小黎呀,你可是罗家井子的功臣了,你看这乡村大院多火呀!罗家井子那两大‘阴天’,现在脸都晴了。”
“‘两大阴天’?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叫李什么来的,家里有俩病孩子,过年过节镇里总去慰问的那个,还有那个大刘......”
未等张师傅把话说完,黎鸣就听明白了,感情人们背地里把李保国和大老刘叫“李阴天”和“刘阴天”啊,这些人真能琢磨。话又说回来,这两人日子过得不景气,都有烦心事,脸能“晴”吗?
“张师傅,刚才是镇里来客人了吧?怎么不回县城吃呢?咋跑到我们乡村大院来了?”
“嗯,是县里哪个局的,年终例行检查。现在中央不是出台个《八项规定》嘛,领导们都注意了,不敢再上陆春家那种上点档次的饭店了。来乡村大院吃点农家菜,喝点自带酒,花费相对比较低,还不怕这个查,那个访的,而且这个‘大院’还算有特色。”
“呵呵,张师傅看来你来过不止一次呀?”
“嗯,来过几次,晚上来的时候多。”
在村支部门口下了车,目送着张师傅驾车远去,黎鸣心里打起了鼓,我说乡村大院怎么如此红火呢,原来还有这层原因呢,能不能是泡沫经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