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上罗家井子还好,是袁大壮开着松花江微型来接的,没有像上次那样走了三四里地。
车子路过袁萍家的时候,袁大壮按了两下喇叭,袁萍便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呵,要是看袁萍的衣着打扮,你还真看不出她是个农村妇女。她虽然穿的挺朴实,可是这种朴实不是那种带有“泥土”味儿的朴实,多少还沾了点“小资”情调。
她上身穿的是米白色素花的对襟棉袄,下身穿的是深蓝色牛仔布裤子,显得有几分大气。从气质上一看,就把普通的农家妇女比下去了。
袁萍上车后看见了黎鸣,显得很惊喜。“小黎,也来了。哦,柏镇长。”
不知为什么黎鸣从心里喜欢袁萍,觉得她为人落落大方,不矫揉造作,所以一见到袁萍,立刻拉起了她的手,让她感受到自己对她的亲热。
车子来到位于村西头的一个院子里,院门口挂着“****北岭子镇罗家井子村支部委员会”和“北岭子镇罗家井子村村民委员会”两块牌子。
进到屋里,照样儿是烟雾缭绕。袁萍和黎鸣一起轻轻地咳嗽起来,袁萍冲着屋里吐云吐雾的几个人说:“你们可别吸毒了,天天抽,还想不想多活几年呢。”
“咋不想啊!你还好好活着呢,我怎么也得死在你后边呀。”屋里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说道。
袁萍瞪了他一眼,瞅瞅柏青松没有把黎鸣介绍给大伙儿的意思,就轻轻地拉过黎鸣介绍说:“这是黎鸣,镇里给咱们派的大学生村官,是咱们村的党支部副书记,还兼着镇里政府办的工作。”
袁萍说着,又特意指着坐在办公桌前的罗有说:“这是咱们村书记罗有。”
“罗书记,你好!咱们上午见过。”
“对,上午在政府办见过,那时还不知道你就是派到我们村的大学生呢!欢迎,欢迎!”罗有热情地用力握了握黎鸣的手。
袁萍继续介绍着其他人,“黎鸣,这个说话不干不净的人是李力,是村里的电工,也是村民委员会委员。这位是袁晓春,是咱村里的民兵连长,他上午去镇里开会,你没有见着他吗?”
“没有见过,就是见过也没啥印象了。上午的人太多了,别人给我介绍的我都没有记住。”黎鸣说。
“你好!”袁晓春对黎鸣倒还客气,礼貌地点了点头,本来有跟黎鸣握手的意思,但是看看她没有握的意思,就把原本抬起的手放下来。黎鸣注意到他的这个动作时,已经晚了,没法补救了。不过,看样子,袁晓春还不是个挑理的人。
“哎,咋没见着老袁头呢?他干什么去了?”柏青松问。
“老袁头闲屋子不热乎,在后边捅咕锅炉呢。”罗有说完,走到走廊,喊道:“老袁头。”
随着一声答应,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连跑带颠地进了屋。黎鸣这才知道,村支部在后边还接了一个“偏厦子”,是专门存放锅炉和煤块的。
“人都齐了,准备开会吧。”柏青松说道:“大家都坐好了,今天会议的内容就一项——土地清理。前天,班子会议决定咱们罗家井子村是全镇清地的试点村,今天在会上王金水书记又就如何做好清地工作进行了部署。我想大家关于清地一事,已经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吧。”
“了解啥呀,今天镇里开会,我和老袁头,谁也没有资格参加。你说的土地清理是个啥概念,我们都不知道。”电工兼村民委员李力率先说道。
“柏镇长,清地是不是应该土地所、农经站的人跟着呀!怎么诸葛龙、许亮子没有来呢?”村党支部书记罗有的问话,把除了柏青松外的所有人都提醒了。是呀!清地,土地所、农经站的人都应该来呀!
“许亮子上县农经站报账去了,说是挺急,非得今天去不可!诸葛龙?我压根就没有叫他,那小子仗着自己不归镇里管,整天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除了书记、镇长能够说动他,剩下的人谁能管了他呀?”停顿了一下,柏青松又说道:“今天,我们开这个‘两委’会,就是为了统一思想,为更好地开展清地工作奠定基础。也不是说今天立马就开展清地,让他来干啥?弄不好,那小子还得弄出一肚子‘伢嗑’来,反倒坏事。”
众人听柏青松这么说,便不再言语了,都竖起耳朵听柏青松讲清地的安排。
“咱们村一共有10400亩耕地,其中820亩是机动地,在全镇属于土地较多的村,但我感觉矛盾似乎不大,因为最近几年上镇里来找地的人极少,几乎就没有,所以我觉得咱们村的清地应该没啥大问题。我先讲讲我的思路吧,第一步先成立清地工作领导小组,罗有任组长,袁大壮任副组长,袁萍、袁晓春、李力,还有老袁头都是成员。第二步,袁萍把土地台账找出来,在实地测量时,每户的土地亩数必须得和土地台账对上,超出的面积要收回,面积不足的,要登好记,回头儿再研究。第三步,罗书记,还有袁大壮,你们应该在广播上宣传宣传,让各家各户事先有个准备。在开展工作时,你们要分好工。袁萍是会计,在实际运作中可能要多吃点儿苦,一定要做好过细工作,其他人也要各司其职的配合好。至于工作分工,罗有你们几个商量着办。”柏青松条理清晰地讲道。
听着柏青松部署工作,黎鸣觉得这时候的柏副镇长还真有那么点儿意思,安排得还挺有条理性,看来基层的经验还是有的。
“宣传不宣传的,我想就没有必要了,‘清地’的事,县里的电视台都播了,村里人没有几个不知道的,今天早晨还有人问我咱们村的土地啥时候开始清地呢。”等柏青松说完,罗有闷声说道。
“你想过没有,一旦开始启动清地,就会有矛盾。实际测量时,土地比台账多的,家庭成员户口注销的、迁移的,能心甘情愿地退地。但你这么一‘搅和’,没有承包地的,或者是人口多土地少的,那还能饶了村上,非吵着要地不可。”罗有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深吸了一口烟后,他又接着说道:“还有就是机动地的事,承包机动地的那几户,就像吴国忠他们,本来就对村里截留粮食补贴的事有想法,一到发放粮食补贴的时候,就来村里要‘补贴’。这回清地了,能不再提‘补贴’的事?还有,他们家开的那片荒地,清地了是不是也得收回来?以前村里睁一眼闭一眼的就怕激化矛盾,这一来恐怕真就‘一石激起千层浪’呀!”
黎鸣听着,心里也跟着紧张起来。原来还有这么多事!难怪都说农村工作不好做呢,看来还真是如此。
“罗书记说的也有道理儿,在实际测量中,肯定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我们先把问题摆出来,逐一制定解决的方案,等到真的出现问题了,也好有应急之策。大家议一议罗书记提出的实测土地和台账不符的事,看都有什么好办法。至于机动地‘补贴’的事,罗书记你不用担心,这跟清地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国家既然有规定,‘谁种地,谁得补贴。’你们村应该把机动地的补贴发给承包户,不然,人家若是上访告状,准是个事。”
“那不行!咱们当年发包机动地的时候,最多的是400块钱一亩,少的还有一二百块钱一亩的,现在一亩地涨到1000多块钱了。再把粮食补贴发给承包户,那村上不亏大了?”
“亏大了也没有办法。政策就是那么定的,除非村上和承包户重新调整土地发包合同,把价格升上去。”
“这不好弄,你看价格降下来好办,升上去门儿都没有。”罗有听了柏青松的话,头摇得像“拨浪鼓”。
“咱儿还是继续说清地的事吧,别扯太远了。萍姐,你和大壮、晓春先查看一下土地台账,对感觉土地有问题的标上重点号,把有问题的‘重点户’放在最后,先对没有问题的清地。”柏青松吩咐着,又说了句给大伙儿鼓劲儿的话,“放心吧!没啥大不了的,办法总比困难多。”
罗有、袁大壮几个人互相望了望,看来彼此之间都拿不出更好的注意来,只能对柏青松的安排表示默许了。
“柏镇长,吃完饭再走吧?”散会后,罗有又热情地挽留着。
“上哪儿吃去?”柏青松问。
没等罗有说出来上哪儿吃去,袁大壮抢先说到,“上兰水吧,这时候也不能上我妹妹家吃大鹅去了,再说也没有准备呀。”
“没事,大鹅都已经杀好了,不过得现炖,大家伙儿得多等一会儿。”袁萍笑着说。
李力却不合时宜地说道:“还敢炖大鹅呀!不怕罗兵砸锅呀!”说完又有点儿后悔,看了看屋里的人,吐了吐舌头。
也不知谁是传出来的话儿,连李力也知道袁萍家大锅被砸的事了。直到这时,黎鸣才彻底弄明白袁萍家的锅原来是她老公砸的。为什么呢?
她这边打着问号,那边袁萍的脸色已经瞬间红了起来。好在她是个以温柔文静著称的女人,并没有像某些农村妇女那样,一旦听到对自己不利的话,立马“跳起脚来”辩驳,或者是骂娘,而是低头不语。
屋里出现了冷场,也就一分钟左右的样子,给人的感觉却很漫长,尤其是李力和袁萍两个当事人更是倍感尴尬。
袁大壮率先打破了这种沉默,继续劝到,“还是去兰水吧,上‘******’,我一车就把你们都拉去了。”
其他人也都回过神来,拿眼睛看着柏青松,这事得领导决策呀。
“那就上兰水吧。”柏青松习惯性地看看手机。“还真得快点儿去呢,要不赶在饭口上,该没有包房了。”
“这个好办,我现在就打电话定。走,开路!”袁大壮大着嗓子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