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昨天莫名其妙地挨了“一巴掌”,黎鸣已经到了不敢接,也不想接电话的程度了,一连四五个电话,都是问她被刘三踹媳妇打的事。
打电话的人都满是关切之词,王兰还帮着黎鸣出主意,让她先住两天院,观察一段日子,这点黎鸣是坚决不能接受的。原本就没感觉到不舒服嘛,仅仅是觉得很委屈而已。要是住院了,村里人会以为她想“讹”刘三踹呢,那成什么了?
她早晨一到罗家井子就径直进了村支部,把门一关本想看看从书店买的关于湿地生态保护方面的书籍,可眼前浮现的却总是昨天挨打的场景,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从那痛苦不堪的一幕中摆脱出来。
老袁头一声不响地在屋里抽着烟,昨天的事他也听说了,却不知如何劝慰这位年轻的村干部。
“咳、咳......”老袁头最近抽的是自卷的旱烟,烟味分外呛人,黎鸣忍了忍没忍住,轻声地咳嗽起来。
老袁头这才如梦初醒地说:“看我这记性,忘了你受不了烟味了。哦,那什么,我烧点儿水去。”说着掐死了手里的烟,拿起桌子上的电热壶走了出去。
院子里传来了老袁头不知同什么人的说话声,黎鸣想出去看看,没等起身,就见张桂花和王晓丽走了进来。
“小黎,感觉好些没?这二老歪也太不是人了,当时我和晓丽要是在场绝不会饶了她。”张桂花说起话来像机关枪,也不知道她嘴里说的“不会饶了她”指的是什么,单从她泼辣的性格来看,也许不会让二老歪就那么溜走。
王晓丽话语不多,反反复复的就那么一句,“别跟他们一样的。”
黎鸣很感激两个人能够在这时候来看她,可她不想继续纠缠已经发生了的那件事,而是问起了张桂花她侄子的身体恢复情况。
“能下地了。还没好好感谢你呢,你的姑公真是没的说,我儿子住院时可没少帮忙,连我们一颗烟都没抽。”
“感谢啥呀,孩子早点好就行了。”
三人东一句西一句的聊了一会儿,主要是张桂花和黎鸣聊,王晓丽基本就是个听众,偶尔插个一句半句的。她们从孩子的伤情聊到多雨的天气,又从多雨的天气聊到罗治业的瓜菜基地,最后聊到了村主任袁大壮。
“你说雨水大了也不是啥好事!听王二杆子说,罗治业的瓜烂在地里不少。”
“哦?什么原因呢?前阵子不是挺好的吗?”
“不知道咋回事,可能是雨水大,也许是后期瓜田管理没上去,谁知道呢?”
“那烂了的瓜咋办?”
“还能咋办,烂了的扔了。没烂的,都低价处理给袁大壮经营的超市了。”
“哦,那他经营的超市又不是水果超市,能卖那么多瓜吗?”张桂花的话儿让黎鸣很是怀疑,估计瓜菜基地等待销售的瓜为数不少,即使袁大壮的超市主营水果,恐怕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消化没。
“说是卖给他的超市不准确,袁大壮当的是二道贩子,他从罗治业那儿低价买进的瓜,再高价卖出去。”在一旁始终默不做声的王晓丽插了一句嘴,纠正着张桂花话语中不准确的地方。
“对,就是这么回事。”王晓丽的话儿使张桂花的神情略显不自然,她自我解嘲地说:“你看我从来是听三不听四的,还是晓丽靠谱。呵呵!”
有道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张桂花两人的话让黎鸣觉得很不爽——袁大壮对村里的工作不上心,啥事也不插手,纯粹是“甩手掌柜”的,可为自己赚钱、捞实惠倒挺有一套。
她有了心事,在与张桂花聊天时,虽然脸上笑容依旧,但主动聊话题的时候少了,多数时候都是张桂花在聊,她或是点点头,或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对着。
两人以为她心头不愉快的阴影还没有散去,或许是三个人的聊天无意当中触及了她的痛处,才使她的情绪又低沉下去,便勉强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题,识趣地告退了。
黎鸣觉得很不好意思,人家是来抚慰她的,可她却满腹心事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怀着这种愧疚,她一直把两人送到村支部门口。
老袁头不知从哪里转回来的,手里拎着一塑料袋香瓜兴冲冲地往里走,见到她们便拿出瓜来相让。张桂花和王晓丽推辞不过,一人拣了两个小的往家中走去。
望见她们走远了,老袁头神秘兮兮地凑到黎鸣近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得见的声音说:“我去食杂店买烟,在路口碰见了大壮,这瓜就是他给的。他还说一会到村上来找你呢!”说完,声音压得更低了,又说了一句让黎鸣很是吃惊的话——他怀疑袁大壮是为了刘三踹他们家的事来找黎鸣的。
黎鸣在他通报袁大壮要到村上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袁大壮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袁大壮和刘三踹、吴赖子等人不清不楚的关系,村里有点智商的人都知道,这其中也包括黎鸣。因此,袁大壮为了刘三踹的事找到她,也就不足为怪了。
“嗯,我知道了,老袁叔。谢谢你!”黎鸣应承了一句,便转身进了屋里。
她坐到椅子上还不到两分钟,就听见外边传来摩托车的响声,好像已经骑进了院子。不用看,黎鸣就知道是袁大壮来了。因为只有他习惯把摩托骑进村支部的院子里,一般村民都不会这么做。
袁大壮推门进屋时的第一句话就是大骂刘三踹两口子没人性,连村干部都敢打。
见他吵吵嚷嚷的样子,黎鸣强忍着心中的不快,微笑着让他小点声,办公室的窗户开着呢,被村民听见了不好。
“嘿嘿,我没想那么多。我实在是被他两个没人性的东西气坏了,嗓门太大了。”袁大壮也觉得自己的声音高了些,降低着分贝说道。
“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黎鸣说的是心里话,虽说她满肚子委屈,可她却不想把刘三踹两口子怎么样,她觉得没有必要怄气。
“你不提,我得提,咱们村干部不能被老百姓‘熊’住了呀,让她熊住了,工作还能开展了吗?”
“这不是‘熊不熊’的问题,而是素质问题,村民的素质差些,若是咱们也和他们计较,不也说明咱们的素质低吗。”黎鸣的话不软不硬,袁大壮没了词。
很快他又说道:“有些事该计较也得计较,不计较以为咱怕了他不成。”
黎鸣实在是搞不懂袁大壮今天怎么了,对刘三踹这么大的火气,难道是两个人闹翻了?直到袁大壮从兜里掏出五百元钱,说是他从刘三踹那里要来的,给她作为补偿。黎鸣才回过味来,袁大壮前头的那些“表演”都是铺垫呀!替刘三踹说情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不行,这钱我不能要。”
“哎,我说黎鸣,你也别太认死理,这钱你得收下,要让他们知道打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就让他们在精神上受谴责吧!这钱我是绝不会要的。”黎鸣的态度非常坚决。
“这......你看你,你让我怎么交代呢......”袁大壮没了主意,一不留神说走了嘴,反应过来后一脸的尴尬。
黎鸣没有点破他,她本想和他谈谈村里筹建北沟生态保护区的事,但想想他的心思未必放在村务上。因为自从进屋后,他的话题就锁定在黎鸣和刘三踹两口子发生的那场不愉快的事情上,而对工作上的事只字未提。
要是往常,袁大壮可能还会东拉西扯一阵子,但这会儿见黎鸣忧郁的表情,也不知再聊些什么好。又坐了一会,说是家里有事先回家看看,罢了再联系黎鸣。
送走了袁大壮,黎鸣的心里真是百感交集、五味杂陈,她想这人都是怎么想的,真以为钱能解决一切问题呢!不过,从另一个侧面讲,这也是好事,至少说明刘三踹两口子也知道理亏了,也许以后的思想工作会好做点。
黎鸣此时最关心的依然是北沟生态生态保护区和店铺建设的事,她认为和二老歪之间的不愉快应该到此为止了,她不想再纠缠在这种琐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