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青松见土地发包的事研究得差不多了,就跟罗有、黎鸣他们打了个招呼,回镇里去了。
黎鸣打算对已经制好并挂在墙上的工作图板再检验一下,看看有的图板位置摆放得对不对,用不用做个调整,忽然听见门外有嘈杂的声音。这时,也已听到了动静的罗有抢先推门而出,黎鸣慌忙跟了出去。
村支部的院子里已经围了一小圈人,吴赖子被围在中间,口吐白沫地讲着什么,见罗有和黎鸣出来了,大声叫嚷道:“两位书记都在,不管是老书记,还是挂名的书记,你们当一天书记,村里的事就得管。我今天就看看你们怎么个管法,管不好别说我吴赖子翻脸不认人。”
黎鸣没想到,来罗家井子短短几天,吴赖子就把她也捎带上来,心头一紧,不知吴赖子那张嘴还能说出什么来。
罗有对吴赖子这套早已经司空见惯了,他知道对付这种人该用什么样的方法。
“赖子呀!一大早的又跑村里来闹事了?昨天晚上还没闹够?”罗有声音吼得好大,他知道对付吴赖子这样的人就得在气势上压倒他。
吴赖子并没有在罗有的气势面前矮下去,他眼睛一瞪,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说:“什么叫闹事?我这是来讲理来了,村里的土地我们包得好好的,为啥重新发包?再续签个合同不就完事了吗?我们的钱又不会少村里一分的。”
他的话,差点儿没把罗有气乐了——这个吴赖子,什么狗屁逻辑呀?还续签个合同完事,钱不会少村里一分的。当年我头脑一热签那个破合同,让村里损失多少钱呐?
想到这里,罗有有了主意,说:“吴国忠,今天咱们就好好算算账,算明白了,咱们到法庭去理论。这回,我直接起诉到法庭,让法庭仲裁当年签订的合同,到底具备多少法律效力。如果要是失效的话,你们种了这么多年村里的地,就交那点儿地底子钱肯定不行。该退,还是该补,法律说得算。”
罗有在跟县里的律师商讨土地发包事宜的时候,听律师说村上以前签订的土地承包合同,还有很多不完备之处,弄不好早已失去了法律的效力。至于说,怎么失去法律效力,律师并没有跟他细讲,也许律师就那么随便一说。罗有也是抱着“唬一唬”的目的,想杀杀吴赖子的威风。
罗有的话,让吴赖子有些发愣,但他并没有善罢甘休,而是继续嚷嚷道:“别来这套没用的了,这些年你们村里挪用了我们承包户多少粮食补贴,这账怎么算?”
人群里不知谁说了一句,“是啊!要算就好好算算,看看到底村上截留了我们多少粮食补贴,你们这是在贪污,知道不?告到法院,都得判刑。”
一席话惹恼了罗有,他冲着说话人,大声喊道:“判刑?好哇,那咱们就算算,看能判我罗有多少年。这些年,你们承包户的粮食补贴被村里截留了不假,可是为啥截留呀?难道你们心里没个数哇?眼下,一亩地承包费是多少?当年你们承包时交的承包费又是多少?而且还一包十年,你们占了多少年便宜?哼!村里截留你们粮食补贴,你们感觉吃亏了,来这儿叫苦来了,当初你们占便宜的时候咋都不吱声呢?”
罗有看看人群里没有人再说别的,觉得自己的理儿更壮了,底气更足了,就又接着说道:“这些事,我都去县里咨询过律师了,别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欠村集体的钱就能不了了之,告诉你们,要想追的话,啥时候都能追回来。”
罗有也不管自己的话能不能站住脚,反正他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心想先把这伙人逼退再说吧。
“我们欠啥村集体的钱,合同是你签的,要是欠的话,你也负主要责任,这个责任你能付得起吗?”没等吴赖子说话,人群中有人接过话茬直接对罗有发起难来。
吴赖子一看有人帮腔,又来劲了,嚷道:“对!你先别说没用的,先把你自己的事说清楚,这么多年你截留的粮食补贴都到哪里去了?你说不清楚,我们就到上边告你去,镇里告不明白,我们就到县里,县里告不明白,就上市里,我就不信......”
“市里告不明白,你们就上BJ,对不?告诉你们,尤其是你吴赖子,老子身正不怕影子斜,到啥时候我也不怕你告!粮食补贴是截留了,这些年都用在修道、村屯绿化、救济贫困户上面了,村里都有账。对于我该负什么责任,我绝不推脱,大不了村书记我不干了!但是,你们也要想想自己的损失,该承担的谁也跑不了。”罗有这次说话声音不高,底气却很足,人群里再没有发出什么不协调的声音。
黎鸣看到大家都不吱声了,明白是罗有最后的慷慨陈词起了作用,趁势说道:“大家都站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还是先回去吧。土地发包的事是要按程序来的,将来一步步的都得走程序。如果程序上出现问题,大家告到哪里我们都不怕。还在路上走的事,你们着急也没有,别为了这点小事把多年的老感情弄没了。”
话不多,但说得挺到位,人群里有人带头向外走去。吴赖子还想说点儿什么,可看见好不容武装起来的“同盟”发生了动摇,即便心有不甘,也感到回天无力了,狠狠地瞪了罗有和黎鸣一眼,一甩袖子随着众人走了。
袁萍来的时候,院子里就剩下罗有和黎鸣了,看屋的老袁头回家吃早饭还没回来。黎鸣正在劝说着气咻咻的罗有,看见袁萍忙说:“吴赖子领着一伙人来闹事了,把罗书记气得够呛。好歹把他们打发走了,你来的时候没看见他们吗?”
“看见了,我来也是说这事。张桂花说,昨天吴赖子到村支部来闹事,是跟大壮他们喝了酒之后来的。我怀疑这大壮是不是嘴上跑风漏气的,跟吴赖子说了啥不该说的话了。要不,吴赖子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来村里闹事呀。你说,他咋摸得那么准呢?咱村里重新发包土地的事还没对外公布呢,他就闻风而动了,你不奇怪吗?”袁萍边向罗有他们学着从张桂花那里听来的话,边分析。
“一个吴赖子能掀起多大的风浪,背后有人在鼓捣他站出来闹事,那是肯定的了。问题我就纳闷了,承包合同已经到期了,重新发包土地本来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可怎么就这么难呢?”
罗有总怀疑有人在借重新发包土地这件事捣乱,而且也猜到了这个人可能就是袁大壮,袁萍的话更证实了他的猜测。碍于她和袁大壮的亲属关系,他没有当面点破。最主要的是没有证据,他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同袁大壮撕破脸,但暗地里还是要对袁大壮留一手的,涉及土地发包的事能不让他知道的,尽量不让他知道。
“吴赖子就那么走了?他再没说别的?”袁萍问。
“他还想说啥?无非是寻衅闹事罢了。估计这小子也消停不哪儿去,过几天,还得蹦出来。蹦出来就蹦出来吧,我不在乎他,还是那句老话儿,‘身正不怕影子斜’。”罗有说完,转身对黎鸣说:“小黎,这几天,你主要是协助柏镇长做好迎接市领导调研的事,土地的事就不用你们管了。土地发包、公告、还有发包流程什么的,袁萍、李力他们帮我忙乎就行。”
“大壮也能搭把手,用不用我把他也叫过来。”袁萍说到。
“什么叫搭把手哇?他村委会主任自己干啥的不知道吗?啥事净往后退,一点儿也不出头。算了,他愿意来就来,不愿意的话,谁也没办法,强求不得。”罗有对这个袁大壮不想说得太多,但是短短的四句话说得也很有分量,把袁萍说得都直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