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十二点,残缺的月亮和黑夜的云交织缠绵,来来往往的夜车像穿梭在黑暗中的使者,载着人们通往目的地。醉汉还在喃喃自语,婴孩忽又哇哇大哭,而疲惫的人们全都不顾一切地投入梦乡。
月色渐渐被聚拢的乌云遮蔽,雷鸣声“轰隆,轰隆”地响起,如一个不速之客企图打破这像往常一样的悄无声息的夜晚。
侍原站在天台上。
突然下起的大雨肆无忌惮地掉落在他身上,他咧开嘴苦笑了一下,呵,真是应景,是不是连老天也在劝他离开。
他慢慢地往前迈了几步,双脚已经触碰到了天台的边缘,往下看了看,才知道原来自己真的爬上了最顶层,楼底下的一切都如此安静的呆在绝望的眼里。
在学校里的一幕幕在眼前晃来晃去,还有那些可怕的声音在耳边挥之不去。
“你看你,根本就是个土包子啊,啊哈哈哈哈...”
“喜欢唱歌吗?可是就你这个鬼模样,谁想要多看你一眼啊。”
“你喜欢隔壁班的那个女孩吧,好像是叫小沙?,哎呦,就你这窝囊废。”.....
侍原低头看了看自己,是啊,谁要喜欢我这种土包子。看着看着,苦笑的嘴角又渐渐往下垂,眼泪像不懂事的小孩,难以控制。
他咬紧牙关,滚烫的泪珠啪嗒啪嗒地滴在地上,浑身颤抖,他劝自己不能再往前走了,再往前一步都不可以,可是为什么总有那些烦人的声音嗡嗡作响,叫自己往前走,或者,立刻跳下去。
侍原的双手紧紧抓住自己裤子的两边,眼睛慢慢闭上,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一个女孩的笑容,他嘴里不停重复着再见...
再见,可怕的声音。再见,亲爱的小沙。
“嘭!”侍原躺在了血泊中,面无表情的,血淋淋的。雨越下越大,雷鸣声像是给他送行的葬歌,而残忍的黑夜没有一丝丝的同情,仍旧深的可怕,不为他点亮任何一盏灯。
凌晨十二点,夜宵店打烊。
“爸,快回去休息吧,我来收拾店里的东西好了。”黎粒力一边擦着桌子一边扭过头劝爸爸。
爸爸把头凑过去笑了笑:“我怎么可以让我儿子一个人收拾,不行不行,可是爸爸好累哦...那就拜托儿子啦,爸爸改天请你喝酒喔。”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臭老头。”粒力撇了撇嘴,露出鄙视的神情,“行了,快回去吧,别妨碍我收拾。”
“那我这个臭老头就走咯,呀,这谁养的儿子那么懂事......”笑着摸摸肚皮走了出去。
粒力看着爸爸走出店门口,笑了一声,摇摇头“这个臭老头。”
雨势愈加猛烈,准备关上店门的粒力看着外面的雨,用手蹭了蹭两臂,啊,有点冷呢。穿上雨衣,骑上自行车,雨天地滑,他踉踉跄跄地驶出了大道上。回家的路不远,粒力每一次在这10分钟的路程里都会觉得无比幸福,虽然一天的工作非常累,但只要想到爸爸和妹妹就会充满力量,不自觉地哼起歌。
突然,投射出两道黄光,一辆货车迎面而来,强烈的光和飘摇的大雨让粒力的眼睛难以睁开,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他害怕撞上货车,极速开往侧边,可是难以控制猛地撞上了围护栏......他从车上重重地摔了下来,头恰好磕在路边坚硬的石堆上,血液从石头缝隙中渐渐蔓延开来,眼前是模糊的,一点一点将要归于黑暗,身体动弹不得,使劲全力想要拿出裤兜中的手机。
他想打给爸爸,可是每按下一个按键都仿佛是生命沙漏的倒计时,手机从手里滑落,抬起的手也无力地掉落在地上,再也撑不住了,眼睛慢慢闭上,而雨还在下。
粒力爸爸把泡好的热茶放在桌子上,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为什么这么久儿子还没回来。他打电话给粒力,一遍,两遍,电话那边还是没有人接。他把电话挂了,嘴里嘀咕着:臭小子,现在都敢不接老爸电话了,等你回来看我不收拾收拾你。
又过了片刻,他坐在沙发上等着等着睡着了,茶还冒着热气,钟表上的时针转了一圈又一圈,雨从大又变小,茶也渐渐不再冒腾着热气。抓在手里的手机突然亮了,震动起来。他微微睁开眼睛,起身坐了起来,低头看看手机,揉揉眼睛又看了看墙上的钟,才接了电话。
“喂,你怎么还不回家啊,现在都几点了,去哪...”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把陌生的声音打断了。
“喂,先生您好,请问您是黎粒力的父亲吗?”爸爸迟疑了一会:“我、我、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东门医院的,您儿子现在在我们医院进行抢救,头部受了伤而且失血过多,您现在需要马上赶过来。”
全身像是失去了重心,恐惧和猜测瞬间攀附到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中,嘴里想要应答的声音生生地被噎住:“抢...抢救...!”电话一挂,拿上外套穿着鞋便飞奔出门了。
东门医院。值班的小护士们在前台抱怨:“今晚医生又有的忙了,刚刚同时送过来了两个要抢救的,真要命。”
“是啊,是啊,哎,我这一晚上熬夜,迟早长满一脸黑眼圈,哎呦。”
她们叽叽喳喳地七嘴八舌,很快一个淋了一身雨,全身湿透了的大叔急匆匆地跑过来:“我想问黎粒力,对,黎粒力,我...我儿子...就是刚刚送过来抢救的男孩,你能帮我查一下他在哪个抢救室吗?”
“黎粒力是吧,好,稍等,我帮你查一下。”
“麻烦你,快一点!”他焦急地催促着护士小姐。
在抢救室门前,他不停在门口来回踱步,双手紧紧交叉握住,忍不住眼眶通红,问自己怎么会,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儿子!想着想着,双腿发软瘫坐在了地上,把头掩埋在手心里。
在这个抢救室之外,还有一个抢救室同时进行着手术。另一个抢救室外,没有祈祷的声音,没有悲伤的哭鸣,也没有苦苦的哀求。一片沉寂,一个漂亮的中年女人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封信,她轻轻地折好放进了挎包里,转而望了望抢救室。
她看来是有些累了,闭着眼睛,用手捏着两眼之间的鼻梁,时不时捶捶两条腿。看起来这个女人和抢救室里躺在手术台上的人没有任何关联,看起来,她不过是一个等的有点疲惫的人,就像在等公交车。
医生们无比紧张地进行着手术,粒力躺在手术台上毫无意识,由于撞击,头部有很严重的伤口,失血很多。
“嘀------”心率电图一度响了起来,屏幕上原本有波动的线路变成了直线。
“快,准备电击!”
“准备好了,可以开始!”
“电击一次”医生想要努力的把粒力从鬼门关中拉回来......
就在此刻,紧张的抢救室突然一片沉寂,医生拿着电击器停浮在半空中,护士擦汗的手也停止了,心率电图的响声中断,所有的所有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一动不动,一声不响。
整个抢救室仿佛变得格外明亮,粒力慢慢睁开双眼,刺眼的白光使他皱了皱眉头,他看了看周遭的环境,自己不是快要死了吗?为什么医生们像没了电的机器人一样动也不动?
“hello~,黎粒力,你好呀”
粒力大声喊了起来:“啊!!!!!!你,你是谁啊!!!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一个穿着西装,头发花白的老爷爷笑嘻嘻地向粒力挥着手。他向手术台越走越近,粒力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你你你,喂,老头,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笑了笑,摸了摸下巴白花花的胡子渣:“我吗?哈哈哈哈,我是来和你----黎粒力,做一个交易的。”
“你怎么会知道我叫黎粒力?!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着,我是谁,你现在还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现在有两个选择----”他顿了顿。“第一,你可以不和我做这个交易,但当我撤销了时空暂停,回到现实,你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抢救无效,永远离...”
粒力打断他的接下来的话:“等等,你是说,我会死掉是吗?”
“小伙子,长辈话还没说完呢,打断别人说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别废话,赶紧告诉我那个鬼交易是什么”
“哈哈哈哈,第二个选择就是你可以活下来,但......”
“但是,你必须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活在这个世界上,也就是你要依附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而你必须要完成你所在身体的主人生前的愿望。”
粒力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另一个,身份?”
“对,但是你必须保证在这一年内要完成他的愿望,并且不可以告诉任何人你真实的身份,否则你将会永远的离开人间,永远也不能见到你的家人。”
粒力非常诧异,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还在昨晚的睡梦里,毕竟太荒唐了!
“你只有十秒的时间做出选择,时空暂停不能等你太久,你想好了吗?”他拿出怀表倒数着,嘀,嗒,嘀,嗒......
粒力不知所措地看着怀表,“停,停,停,你能不能别催我,让我好好...”然而老爷爷依旧不为所动,继续倒数着:“6,5,4...”
“我接受交易!”
粒力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出来,他不知道到底做了一个怎样的抉择,也不晓得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可是人生就是这样,在时间的缝隙中,竭尽全力地生发出艰难选择的可能性。
时空一瞬之间回到现实。
“嘭”抢救室的门打开,“侍原的家属在吗?”那个漂亮的中年女人走过来:“我是他的母亲。”
“真的太幸运了,抢救成功了。”医生告诉她,她微笑着,点点头,不急不缓地说:“辛苦了,医生。”
而粒力所在的抢救室却充满绝望,一句“对不起,我们尽力了”打破了父亲所有的期待,一夜白头等来黑发人的不言不语。
同一所医院里,不同的两个抢救室。一生一死,生亦死,死亦或为生。
接下来粒力将用侍原的身份活下去,而侍原生前的愿望到底是什么?粒力又将发生什么故事?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