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冷冬的天一日比一日冷,疆界的将领迎着风寒在战争爆发前严阵以待。京城,应着瑞雪换上了冬至前的繁华景象。
车水马龙的集市上,小贩的叫卖声一道盖过一道,歇息的茶馆里人满为患,道上还有不少公子小姐结伴,看上哪样物件,挥挥手便纳入囊中,好似根本不在意抛出去的银票根本是多大面值。
有钱人呐!
二楼窗口的凤瑾摸了摸自己怀里的碎银子,暗叹那人的败家。
正想倒杯茶润润口,却发现茶水已经冷了,放下茶杯起身离开。
自那日之后,凤瑾便极少再见到凤重夕了,为数不多的一次便是他到别庄处理事务,两人恰好碰见,也是那一次她从他的嘴里听到了纪濡言的近况。
听凤重夕说纪濡言那小子被关进祠堂思过去了,至于什么原因,凤重夕没有多说,只是摇了摇头,吩咐她以后离那小子远点,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被凤瑾捕捉到了。
她知道,这是对纪濡言的失望。
她此次溜出来就是为了去看看自家小弟,出来的匆忙连银两也没带够,穷到点份花生塞牙缝都成了奢侈,只好向小二要了壶茶喝。
出了小茶馆,凤瑾没有径直去纪府,而是绕了一条小道绕到一处被树挡住的院墙下。
她来过纪府,这处院墙里边隔绝的便是纪家祠堂,隐隐还能闻到淡淡香火的味道。
树很大,却光秃秃的。凤瑾三下五除二熟练地攀上树的分枝,分枝很粗,至少能够容得下一个八岁大的孩子。
分枝的尽头便是院墙里边了,她小心翼翼地在分枝上爬着,右手扒着分枝,左手朝前伸直,一个用力攀住院墙。
好在小道上人烟稀少地可怜,偶尔路过的两三个行人微微诧异,也只当是小孩子顽皮罢了。
翻墙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啊!
凤瑾大半个身子已经挂在了院墙上,离目标越近就要越发的小心翼翼。
她朝四周盼了盼,心一横,把手松开,整个人便从院墙上滑落下来,屁股着地。
疼死她了!
她缓了缓,撑着屁股站了起来,好歹这儿养了大片花,地面是软泥,否则疼的就不止屁股了。
只是苦了她这翩翩少年的模样,经这一摔,形象也一去不复返了。
纪府的祠堂大得可怕,凤瑾跟个小泥鳅似的钻来钻去,硬是没有发现那小呆子的身影,又不敢出声,生怕引来巡视的侍卫。
“呜呜呜,呜呜呜。”静谧的祠堂隐约有一道哭声传来,传到凤瑾耳朵里。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那呆子什么不会,倒是把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学到了淋漓尽致。
凤瑾寻着声音,寻到一处偏院,哭声便是从这里传出来的,不过此时那哭声已经换成忽高忽低的抽噎了。
“叩叩。”
“谁啊。”里边纪濡言的声音弱弱的,好不可怜。
凤瑾有心想要逗逗他,便不做声,躲在门侧。
“嘎吱。”小少爷打开门,朝外头探了探,发现空荡荡的院子没有一个人,忽来的一阵风吹起地上的枯叶,吓得小少爷往后退了一步。
却不知脚下绊着了什么,一个打滑,身子摇摇晃晃前后张扬,“噗通”一声跌落在地上,同样是屁股着地。
凤瑾从夹缝里看他那疼得呲牙咧嘴的模样,好没良心地笑了,咯咯的笑声在这狭小的院子里显得十分突兀。
笑声有些瘆人,有些欠揍,还有些熟悉……
“老大!”纪濡言一阵惊呼,顾不上屁股上的疼痛,翻起身子朝她跑去。
“老大你……你怎么来了?”小少爷凑上去,眸子里的惊喜一览无遗。
凤瑾撇开他的脑袋,手交叠在身后,大摇大摆地走进思过房里。
“小弟犯事了,我这个做大哥的不能来慰问一下?”她顺着高堂上唯一的凳子坐下,挑了挑眉毛,还有模有样地弹了弹衣袍上的细灰,颇有几番大哥的气势。
“说吧,犯了什么事?”
跟在她身后进来的纪濡言还沉浸在看见老大的喜悦里无法自拔,猛地听到凤瑾这么一说,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一变,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发疯似的将凤瑾拽起来,嘴里还不停念叨着:“老大,你快走!”
凤瑾一个不察,被他给拽了起来,正想问问这人到底在发什么疯,便被他拖拽着出了思过房,“啪!”地一声,她又被关在了外面。
凤瑾一脸呆滞,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到了外面,眼前对着的是一道红褐色的木门,透过纱纸还能看见里边若隐若现的身影。
“诶,兄弟,我说你干嘛呐!老大来看你一次容易吗?还把我赶出来。”她不就装了个那啥,过了把老大的瘾嘛,至于吗?
“……”
“给你三个数,完了你给开门啊,老大不怪你。”
“……”
“三、二……”
里边已经没有声音,若不是见着小少爷只是在转瞬以前,她还真以为里边那人已经伴着缭绕的香火睡过去了。
难不成是策略不对?
凤瑾挠了挠脑袋,决定换一种方式。
“小濡言乖乖,把门开开。”
“……”老大,你真幼稚!
也不管里边那人是否听得见,凤瑾将食指和中指竖在头顶,半蹲着转圈,偏中性的孩童声音在寂静无声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滑稽。
“老大,你快走吧。”房内传出小少爷闷闷的声音,略带鼻音,显然又哭过了。
“你到底怎么了?跟老大说说啊。”
“老大,你走吧。”
“你……我是你老大,再怎么着我也得对你负责啊。”
任由凤瑾怎么劝,里边那固执一根筋的小少爷就是不肯开门,嘴里只念叨这一句话。
凤瑾急了,不过却从纪濡言的表现中看出了端倪,她大概知道是因为什么了。
思过房里的纪濡言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他一边抽噎着将滑落的眼泪擦去,一边留意着门外的凤瑾。
直到门外再一次恢复了寂静,就在纪濡言以为她走了的时候,门外又传出了一道声音,这次却是意外地正经。
“是赌坊那件事吗?”
凤瑾很聪明,非常聪明。她从纪濡言不肯说思过的原因和赶她走两件事上便隐隐约约猜出来他受罚是与她有关的,不过不敢确定,语气中带着些试探。
“不,不是!”纪濡言有些慌,就连说出来的话也有些毛躁。
小少爷是真蠢啊,殊不知他话中的焦急便将他给暴露了,如此急迫的否认倒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是吗?那我去问纪濡陵。”凤瑾转身,就往外边跑去,全然不顾自己进来时并非出去地这么光明正大。
纪濡言生怕凤瑾去找哥哥,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打开门,喊住就要跑到院门口的凤瑾。
“老大不要去!”
凤瑾悠悠转身,笑得一脸邪魅。
纪濡言知道,他又被骗了。
“说吧,赌坊怎么了?”
在凤瑾邪魅而又恐怖的眼神中,小少爷又怂了,将事情一一道了出来。
原来在他们离开后,乱天飞舞的火星不小心附在了邻院的布匹上,火势越来越大,一发不可收拾,甚至还闹出了人命。有人报了官府,后来查出死者是朝廷一位官员的亲属,事情闹大了,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天子脚下哪里还允许有人肆意纵火?皇帝下令彻查此事,不消半日,便揪出了纪濡言和凤瑾在赌坊闹事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