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栈在榻上躺了整整三日,傅衾就在那榻前不眠不休地守了三日。
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晓得自己并不能帮上什么忙,便主动揽了替池栈所需的药材研磨成粉的药材。那药材有止痛镇静的作用。
傅衾便在只有一泓月的午夜替池栈修复在天界时所受的魂伤。
虽那药材顶着,可我仍旧常常在午夜熟睡时,听到池栈那撕心裂肺的叫声,随后便被惊醒。泪湿了一半的眼眶。
我不晓得池栈去往何处,也不晓得她这伤是从何而来。到了此番,我才忽的发觉,我对池栈一无所知。虽然对方与我相伴的时日已长。
也不知池栈在那生死边缘徘徊了多少回。
终是在第三日的清晨醒来。
我正蹲在院中的石臼前,心不在焉地捣着石臼中的药材。
忽闻那木门悠悠打开的声响。
我一个激灵,干脆丢弃了手中石杵,任由其与石臼碰撞,发出略带沉闷的声响。
站起身来,便见了傅衾一脸倦意,扶着门栏,缓缓踱步至屋旁那已通了天的桃树下,倚着树干。瞌眼打着盹儿。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了他一脸,平白给他添了些许温润气息。
我一愣,也无暇顾及,只单单瞟他一眼,便匆匆冲入房中。
池栈已醒,不知在何时,坐起了身,懒懒地半倚在榻上。许是听见声响,竟悠悠的开口:“徒儿,今日可愿与我去趟松山顶?”语间底气足了些,想来这三日,怕是已休养好一大半。
“好啊。只是师父如何知晓是徒儿的?”我回答,已进了房门。见了池栈那悠哉悠哉却不曾抬头望望门口的模样,不觉好奇。
“用心感知,即便是不用这双眼,便也能感知这万事万物。”池栈笑着答。
“原来如此。只是师父,此番去往松山,可消瞒着傅衾公子?”
“不必,他也并非外人。他若知晓,去不去还是由他。”池栈答。话落,却是又接着言:“何须唤他傅衾为公子,也不晓得是几万岁的老头儿了,日后啊直接唤他姓名便好。”
我听得一怔。
先前唤他公子,是因为与他不熟悉。
如今池栈这般说了,我倒释怀,半开玩笑地对着池栈言:“谨遵师命。”
说完抬头,就见池栈乐不可支。
我见了倒也放了心,开口言;“师父好生休息。”
池栈见了,点头应允。
我上前学着傅衾,替她掖了掖被角,方才离开。
待我将房门虚掩好,却恰恰用余光瞟到了傅衾。他仍旧倚在桃树的树干上,闭着眼。
这房间在一片方形的木台上,比院子高出几分。那木台比房间还宽些,而那宽出的部分,只被木栏围了三面,就有正面如旧,倒多了几分雅兴。
傅衾倚着的桃树,就在房间的侧面。如今,我就立在那木台上,将与他脸对着脸。便索性扒着栏杆,对着他叫唤:“傅衾,师父今日要去松山,叫我告知你。”
傅衾想来,是听见了。
他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转头望我。恰恰对上我的目光。
如此的,倒是我愣了愣。
傅衾那本是漆黑的瞳孔,竟变得殷红,泛着阵阵寒气。
回过神来,我默默咽了口水。
傅衾见我这个反应,应是明白了过来,下意识用手挡了挡自己的眼:“这三日,元气耗损得厉害,不小心便露了本相。若是吓了你,那便是抱歉。”
我见他如此反应,“噗哧”笑出声:“无妨。若是无事,我便去把晒在院子上的药草收了吧。快下雨了呢。”傅衾在院子里晒了草药,说是平日里得个风寒什么的小病,可以熬了喝,保管药到病除。
池栈曾开玩笑,让他拿着药,到山下都城中把这些药给卖了,得个钱财,可却被傅衾一脸严肃的驳回,他说,这药只给你和白翮二人备着。
有些酸楚,我强硬咧了咧嘴,蹦哒着朝院子的一侧。
经历得太多,内心却那只有七八岁的孩童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