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这座县城早晨的集市尤为喧闹,红墙绿瓦、雕梁画栋、鳞次栉比;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川流不息。人群摩肩接踵,有穿着绫罗绸缎的富商大户,然而更多的穿着布衣或者麻衣的平民黎庶。
有的在看相算命,有的在饭铺进餐,有的在交换什么东西,小贩的叫卖之声在人群中尤为引人,喧喧闹闹的一片太平盛世景象。
傅介走在路上,根本无心听那喧喧闹闹之声。
“阁下,算上一卦吧。”一位身着麻衣的瞎老头朝着傅介的方向喊了一句,好像能看到傅介一样,傅介转过身来,望了望他,“哦?算一卦?哈哈哈哈哈。”说完扬天一笑,周围的人都一脸诧异地看着傅介。
俗话说骂人不骂要饭的,虽然算命者并非乞讨者,但是这般嘲弄,实在是无礼至极,一位少年今日竟然如此无礼,周围的平民黎庶不禁围成一圈,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我自逍遥身,非尔恋凡尘。常吟太乙道,人皆谓我嗔。”傅介嗤笑一声,扭头边吟边走。
“莫言大罗真,去来无是非。楼高常幕羽,兰芷根亦尘。”那麻衣瞎老头听得傅介这般,却也不恼,右手摇动那签桶,癫狂和了一首。
傅介听得这般言语,转身深深看了那麻衣瞎子一眼,那麻衣瞎子似乎真能看见傅介一般,嘴角上翘,轻笑一声。
傅介沉思片刻,扭头拨开人群,走了出去,待得出了人群,右手一展,只见掌心处恰有一张白帛,上面用了不知什么的材料写就一行小字,傅介端详几分那行小字,又朝那麻衣道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身形一动,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许久之后,傅介停在了一间酒楼之前,这件酒楼外表看上去很不起眼,甚至看上去会觉得有些残败,招牌并不大,似乎上面还蒙着尘埃和蜘蛛网,但是站在酒楼门口就可以嗅到一丝极其芬芳浓郁的陈酿的味道,让爱酒之徒不能移步。
傅介虽非爱酒之徒,但是对于如此美酒,心中还是有几分好奇,便迈步走了进去。
这一进去才发现酒楼之中别有洞天,与他那让人有些生厌的外表恰恰不同,酒楼很大,装修虽不奢华,却很大气。
座椅乃是纯木雕成,似乎还能嗅到几丝木香,那木香混合着浓郁的酒香和菜香,让人有几分留连这丝味道。
傅介寻得一处僻静之处便坐了下来,“这位爷,您要什么?”店小二待得傅介坐下后,赶忙上得一杯茶水,方才上前询问。小二一身短打,干净利落,人也长得有几分清秀。
“一壶好酒,随便上几碟素菜,再上一盘下酒的白切肉。”傅介右手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头也没抬,左手轻轻撩了一下鬓角几丝头发,淡淡地说道。
“好勒。”店小二很职业地应了一声,记了下来,便跑去招呼下一位客人了。
傅介一直在思考夜间之事,此时没有丝毫头绪,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敲着桌子,发出沉闷的实木碰撞之声,让人听得不觉厌恶,反而有几分沉醉之感。
一炷香的功夫,几碟精致的小菜、一盘白切肉和一壶好酒便端了上来,小菜虽不丰盛,但是却做得极为精致,让人看上去极有胃口,一盘拌香椿、一叠豆腐干、一叠拌黄瓜。
傅介自斟自饮了一杯酒,不禁啧啧称叹,酒味极其醇厚芬芳,却不辛烈,应是多年的窖藏。
“阁下自斟自饮岂不无聊,可否让在下也饮上一杯,小二加一个酒杯。”傅介抬起头来,只见得一位白袍少年一脸轻笑地看着他说道。
这少年不过二十岁左右,身着一袭白色长袍,与傅介的黑色长袍相互映衬之下显得有几分奇异之感,面庞英俊、身形修长、眼神含笑,然而最令人啧啧称奇的是他那白色略偏淡蓝的眉毛和头发,显得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
“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恐怕我刚才还没有应阁下的要求吧,阁下自作主张加了一杯,岂是在礼?”傅介冷冷地望了那白袍少年一眼,拿起酒杯又喝了一杯,淡淡地说道。
“四海之内皆兄弟,九州方圆是一家,阁下这般说可就见外了。”那白袍少年听得傅介这般说,仍然脸色带笑,轻笑一声说道,“在下善做主张,自罚一杯,作为赔礼,可否?”说罢,便自斟自酌了一杯,一饮而尽,好不豪情啊。
“阁下真是爱自作主张啊,我刚才似乎也没有应下阁下的所谓赔礼之请吧。”傅介又是淡淡地说道,但是这次却是连头都没有抬起,“阁下来自何处,如此不凡之姿,为何来到这般小县城?”
“哈哈哈,我本是一游学书生,今日巧了来到这里,遇到阁下,岂不是缘分?”那白袍少年看了看傅介,却依然不恼,笑了一声,缓缓说道。
“既欲饮酒,何必以虚言相欺,阁下衣着、长相如此不凡,又岂会是一介书生,真当我是一无所知吗?”傅介这时抬起头来,眼神刹那间变得极其锐利,犹如刀锋一般,要将那白袍少年撕成碎片,冷冷地漠然说道。
那白袍少年也不畏惧,两眼依然含笑与傅介对视,片刻之后,幽幽地说道:“承蒙阁下抬举,说我不凡,然而纵然阁下所言全部属实,既然阁下来得这里,我又有何理由来不得呢?”幽幽的声音缓缓响起,虽然那白袍少年依然面带笑意,但是声音却让人听得极为不寒而栗。
两人双眸相对,犹如针尖对麦芒,片刻之后,傅介冷冷地说道:“不论阁下所欲如何,但愿和傅某不会有冲突。”“傅兄既如此说了,那么在下定然不会。”那白袍少年却也只是轻笑一声,竟然应下了,说罢,饮下一杯酒,大小一声便潇洒飘然而去。
傅介望得那白袍少年的背影,冷哼一声,自然是不信那白袍少年所言,不知为何,这个白袍少年给他一种极其熟悉之感,是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