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顾惜颜的闲适淡定,将军府则是一副剑拔弩张的状态,这兴国候府与顾家虽非世交,但是因同殿为臣,自然有些情谊,才定下儿女亲事,这兴国候有三子。大公子虽是世子,但确是个不成器的,每日只在秦楼楚馆中厮混。三公子年纪虽小,但因外祖家是杏林世家,因而也只在医药上下功夫,虽十六岁,却已经在太医院供职,但为人谦和文弱,又不爱前途爵位,因而兴国候只是看中二公子袁世杰。
当年婚约之事,也是因顾将军位高权重,又因为顾惜颜只是庸碌无能之辈,若是过了门,寻一个错处也是容易的,毕竟女子出嫁从夫,到那时再另择佳人也是可以的,何况三小姐不得宠,顾家也不会在意。却不曾想,看似蠢笨的顾惜颜也是个痴情之人,并未过门,就对世杰死心塌地,倒是让自己省了不少的功夫,自家的儿子才情无双,文武双全,虽然娶顾惜颜委屈了,但大丈夫成大事就不应该在小事上计较。
但是自己也没想到,如今世杰大了,纵然孝顺,心里也希望得一个如顾二小姐一般的绝世佳人,方才不辜负。又因前几日顾惜颜在众人面前表明心迹,为显真诚,竟一头扎进莲碧湖中,如今京城上下早就传的沸沸扬扬,兴国候府的二公子的未婚妻竟然是一个如此蠢笨之人,虽然没有什么,但是世杰是侯府的希望,自然不愿意有半分差池,因而今日退婚一事倒是势在必行了。
因而今日特意带了自己的儿子前来退婚,将军府正堂,兴国候已经说明了来意,只等顾将军的态度,且说顾将军顾文渊,虽是武将,却也是科举出身,因而不是无知武夫,但是惜颜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终究还是伤了将军府的脸面,一时间不好开口,只是搪塞道:“侯爷,这件事毕竟关系到小女的幸福,因而也该问过小女才是。”
再说那袁世杰自诩人才出众,性子又孤傲,如今又是天子心腹,自然没有把顾文渊放在眼里,只是开口道:“将军,非是世杰无礼,实乃是令千金是个出众人物,世杰自知庸碌之才,配不上三小姐,因而今日特来退婚,将军乃是明理之人,想来不会为难小侄。”
顾文渊听了便道:“的确,但是老夫已经着人去找小女了,终究关系着她的幸福,至于退婚一事,也要问过小女,如何能这样草率定夺。”话音刚落就听丫鬟道:“将军,三小姐到了。”
众人听了变向门口看去,袁世杰知道顾惜颜不过庸脂俗粉,因而也不理会,只是静静地喝茶,顾文渊知道顾惜颜一直在惜苑养病,不愿见人,因而也有几日没见,心中不觉得暗暗祈祷,惜颜不要闹出笑话才是。须臾,就见婢女引着顾惜颜进了门,今日的她,并不似以往盛装出席,身穿是淡白色冬装,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气质。宽大裙幅逶迤身后,披着最简单的天水碧大氅,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个坠马髻,斜插一支白玉钗,发间随意点缀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正朝着众人盈盈走来。
顾文渊从未见过如此清雅出尘的女儿,一时间顿觉欣慰,一旁的袁世杰见到今日的顾惜颜,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将她与那日一袭红衣绿裙珠翠满头的女子联系在一起。顾惜颜早就知道袁世杰注视着自己,但是自己并不理会,只是走上前道:“女儿给父亲请安。”随即又大方向兴国候行礼道:“小女见过侯爷。”
对于袁世杰,顾惜颜只是微微颔首,以示见过。惜颜见过众人,方才开口道:“父亲,女儿这些日子病着,不能出门,但是却想明白许多事情,原来的事情,不过是女儿一时糊涂,见识浅薄,以为自己见到的,就是最好的,不曾想,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幸亏及时醒悟,此番特来向父亲告罪。
另外女儿虽然养在深闺,但是这些日子也听到了不少关于女儿的言论,想来今日侯爷和二公子前来,便是为了此事吧,父亲,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毕竟是惜颜和二公子的事情,还请父亲和侯爷允准让我和二公子单独谈谈。”顾文渊深知惜颜对袁世杰一往情深,因而听了这个,倒是十分为难。
惜颜自然看得出父亲和兴国候的顾虑,随即轻声道:“父亲,京中人人皆知,二公子乃人中之龙,更是坦荡君子,因而不会为难女儿,女儿自知轻重,也请父亲宽心。”顾文渊听了便看向袁世杰,今日的顾惜颜着实让自己意外,今日的她素雅出尘,言谈举止虽有些大胆,但是也算得上明理,但是顾惜颜最大的变化,不是她的装束,也并非她的举止言谈。
而是对待自己的态度,不过一月有余,顾惜颜的眼中再没有了往日得痴迷和留恋,只有一片淡然,甚至还有一些不屑,这倒是让袁世杰百思不得其解,随即只想到一种可能,就是顾惜颜以退为进,故意希望引起自己的注意,想到这些袁世杰也道:“就依从三小姐的意思,我们去梅园走走。”
顾文渊虽是武将,但是却有文人的风雅志趣,平素最爱梅花,因而在花园西角种了许多红梅,这里也故称梅园,如今虽是冬季,但是梅花还未完全开放,只是含苞待放在白雪之中,格外美丽,但如今顾惜颜无心赏景,只是轻声道:二公子,有什么不满就说出来吧。
我们何必装的如此辛苦,我虽然无知,倒是也明白像公子这样的人只有左相府的霁云小姐方可匹配,自然看不上我这样鲁莽无知的人,因此我也觉得退婚是十分明智的选择,我父亲虽是将军,但是若论权位,还是无法与相比。公子自然懂得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自然不用惜颜多说。”
袁世杰原本以为顾惜颜种种行径不过是欲擒故纵,没曾想竟然是说出这些话来,自己一向隐藏的很好,对任何人都谦和有礼,如今被说中了目的,声音不免也高了起来,随即道:“顾惜颜,你不必危言耸听,自抬身价,你无才无德,做我的侍妾尚且不足,竟然妄图嫡妻之位,告诉你,不要痴心妄想,我能回心转意。”
顾惜颜并不理会袁世杰的话,只是轻声道:“我今日将公子带到这里,的确有话要说,不过是跟公子算一笔账而已。”袁世杰听了倒是一头雾水,顾惜颜随即拿出一张信笺,轻声道:“既然要退婚,也该将我顾家的东西归还才是,这是我从我家的账目中找出的当年定亲礼单,我知道兴国候府富可敌国,因而这些东西必要归还,如若已经不在的东西,就请公子折了现银一并归还。
我知道定亲一事,日久年深,真要查找当年之物,也要费些周折,就请公子五日后拿着惜颜的嫁妆再来退婚,到那时惜颜必然遵命。”随即朝着袁世杰微微一笑,附耳说道惜颜静候佳音,告辞了。惜颜刚回到惜苑用了茶点,就听翠柳进来道:“小姐回来了。”惜颜并未理会,只是冷声道:“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