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处忠恍然大悟的样子。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这空旷的地宫中弥漫开来。处忠用颤抖的声音对处仁说:“你知道养小鬼吗?”处仁点点头。
“小鬼就是孩子的尸体入瓮七七四十九天,每日以鲜血喂食,待到新月之夜,额头上贴上符咒,就能放出来吸食活人鲜血了。”处忠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如果说这里没有孩子的尸骨,那么多的孩子,养小鬼…”
“哥,你想太多了。养小鬼和没有小孩的尸骨没有必然联系吧。”处仁反而平静的说。可刚说完就听得一声极为清晰的叹气声,这次听得更为清楚,是个女人的口气,就在他们的脚边。
“我的亲娘!~”
“哗啦啦啦”处忠顺着石柱的斜坡滑下去,像个无头苍蝇开始狂奔起来。处仁也急了,慌忙中回头瞥了一下发出叹气的方向,随后跳下石柱,追向处忠。可处忠似乎听不见处仁的喊叫,如同一个疯子一样沿着石墙一阵狂奔,然而处仁腿上的上还没完全好,被这次的剧烈运动再次扯开了伤口,裤子上渗出血来,完全跟不上处忠的步伐。只得跟着处忠那越来越渺小的火光一瘸一拐的跑着。
跑了不知多久,处仁的裤子已被鲜血浸湿大片,最后只能靠在一根石柱边休息,火把已经渐渐暗淡,处仁由于失血过多,口干舌燥,眼前一阵阵发黑。他觉得自己可能挺过不去了,歇斯底里的喊:“哥,你在哪里!!!”凄惨的呼唤回荡在地宫中,可处忠像没了声息般不作任何回应,似乎处忠就没有来过这里一样。处仁的视野渐渐模糊,他只好自己对伤口做些简单的处理,解开血染的绷带,用羊皮囊里的清水冲干净,洒上白色的粉末,撕了条干净的布带把伤口绑紧,做完这一起,处仁已是大汗淋漓,用尽最后一点意识喝了一口水,立刻昏死过去。
地宫中没有白天和黑夜,处仁睡了多久自己都不清楚,不过等他醒来直觉得浑身无力,身边的火把已经熄灭冷却,四周一片漆黑。他摸了摸浑身上下,没少一块肉,又发现包裹和工具都还在,感觉到这里并没有什么危险的东西,但是处忠却一去不回,任凭处仁如何呼唤,就是得不到处忠的回应。处仁开始紧张起哥哥的安危,或许踩到了什么机关,或许迷失在石柱林立的黑暗中。处仁尝试着站立起来,他扶着石柱缓缓用力,似乎没有感到撕裂般的疼痛,可能是药粉起了效果。他摸黑点起最后一根火把,找来一根枯藤做拐杖,企图去寻找处忠,可他发觉一个非常紧迫的问题,他们之前在地洞口下方点的火堆,灭了。如果再在这如谜一般的石柱林里寻找处忠,那就是自寻死路。是回去还是寻找处忠让他两难,但他觉得这地宫虽广,但是处忠如果还在地宫里就应该听到了刚才自己的呼喊,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处忠已经安全出了地洞。这样看来处忠是否有性命之虞,处仁心中的答案渐渐清晰起来。他自己睡了那么久都没死,假使大哥还在这里,也不会有问题,而是躲在了某个角落,但这种情况基本排除,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安全出了洞,但是为何没有再回来救自己现在却不得而知。现在自己身体虚弱,只希望能一步步挪到出口。由于没有火堆的指引,处仁只好凭着感觉走,望着面前错综复杂的石柱森林,他心里直发怵,可是没有办法,找不到胡寅,跑了乔甫,现在连大哥都跟丢了,返回是唯一的生路。
处仁重新点燃火把,左绕右拐循着石柱一瘸一拐的走着,可是眼前的这些石柱都是一个样子,根本没办法分清自己是在径直走还是原地打转,走了大半天,处仁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点,心情一下子非常沮丧。他一屁股坐了下来,拿起一颗小石子忿恨地朝石柱扔去。“嗒—嗒,嗒嗒嗒”,最后,整个地宫重又归于寂静,处仁失望地看着这些石柱,一股阴森和冷漠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开始感到绝望,处仁回想起从西番巷事件开始,身边的一切变得光怪陆离,一开始的新鲜和刺激逐渐被死亡的恐惧取代,然而死亡恐惧不是最后的感受,而是处仁一直受到这种恐惧的威胁,让他产生出一种对现实的厌倦感,那才是对人最大的打击,如果一个人对生都不再眷恋了,那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处仁想到了自尽,超脱于世,他受够了,受够了无休止的探险,秘密,危险。他从布包内找到一柄柴刀,就是他用来撬棺材的那把,微微的火光下,处仁把柴刀平托在掌中,注视着。随后刀锋一翻,架在自己满是汗珠的脖子上,他闭上了眼,深深的咽了一口口水。攥紧刀把,克紧喉咙。
“爸爸!”一声清亮的童声催醒了处仁,他一下子慌了手脚,柴刀翻落到了一边。
“延平!”处仁喊了起来。可是儿子并没有回应,他倚靠在石柱边大口喘气着,刚刚那声爸爸是听得如此清晰,仿佛就在耳边,但这都是幻觉,处仁心里明白。他侧头看了一眼柴刀,突然捡起来死命地丢了出去,霎时地宫中响彻起金属撞击的声响。处仁无助地看向远方,那火光所及的深处,石柱和石柱相互遮掩的狭缝间。那些石柱柱面相互反射着火光,明明暗暗,虚虚幻幻。柱面上那些个斩妖的斥候显得光怪陆离,面孔扭曲,愈加显得狰狞可怖。处仁看着看着,发现石柱上的脸忽然有了生气,似乎离开了柱面在半空中飘荡。
处仁怀疑是自己的幻觉,他柱着拐杖站了起来,似乎看见了石柱间那不一样的东西,那是一张人脸,微弱的火光无法勾勒出他的脸部细节,一会又不见了,一会又出现在离地面很高地方,一会出现在石柱的左侧,一会又在右侧,虽然那人脸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不过唯一肯定的是他正在走向处仁,脸上的细节也渐渐清晰,远处看来简直是一张在飘的人脸,苍白,不带一丝表情。他想去抓柴刀,可是身侧什么都没有了,现在的处仁一定懊悔不已,不过他转而一想,既然没能自尽,让阎王的使者来接自己下阴曹地府也是桩省心事,该来的总归会来。他再次闭起眼睛。
直到他感觉那死亡使者带着一股阴风靠近了他的身边,他下意识地睁开眼睛,垂眸无神,口中喃喃的说:“哎,带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