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仁沉默着,袁萍问是不是那个林杰克又来烦搅了,处仁说:“没什么,答应的事做了就没什么了,放心。”此时周祖母又从房间内叫唤起来,一会儿叫王则悭,一会叫胡君兰,一会儿三娘的,处仁和袁萍放下碗筷进去查看,玉凤说祖母看来烧的不轻说胡话了,突然周祖母眼睛睁大,手指着墙上的楠木剑说,“就是它,就是它”。处仁于是把那柄救过他命的宝剑取下来递到祖母床边。
“烧了它!烧了它!”周氏又陷入半迷糊状态乱喊。
“看来烧的不轻,这把老骨头架子能不能挺过今晚啊?!”玉凤感叹着。
“我去叫大夫。”处仁说。
“估计叫了也没多大用处。”袁萍摸着周氏的手,看着周氏残烛病重的样子,她和玉凤都轻声啼哭起来。但处仁还是坚持半夜叫来了大夫,付了一笔可观的诊费,不过大夫的回答却是无奈的,这是消渴病的后期,熬不住的话就这几天,足部的伤口开始溃烂流脓,方子也没开,退了一半的银子就走了。
玉凤就这样陪着周氏一晚,次日清晨烧倒是退了,人也精神起来,就是脚还痛着。周氏吵着起来,走到胡同口见处仁在做梯子,叫处仁先停下来,有事要说。周氏想了一会开了口:“仁儿,我自觉也就是这几天了,我想还是有些事要吩咐于你啊。”
“奶奶,您一定会好转的,别说这种话。”
“不,再不说就来不及了。处仁,我是看着你从那么小,后来上私塾,学手艺,再到后来娶妻生子,虽然我不是你的亲奶奶,但我一直把你当亲孙子看待。想到从前在邢台带着你上街买糖葫芦,你调皮解了人家卖驴的绳子放它跑,带着你一路逃,想想那就…唉。”
“奶奶”处仁擦去了周祖母脸上的泪水。
“你母亲任劳任怨,从你父亲肺痨死后就是她一个人挑起了这个家,处忠,你,玉凤,二凤,都是她的心头肉,但是你亲娘走得早啊。还有就是我牵挂处忠,二凤,他们都好吗?”
“好!好,等你病好了,我们带你去!”
“行!就等你带我去了。呵呵”周氏说话中带着明显的吃力。
“处仁啊,我什么都没留给你,倒是我这个糟老婆子像只菜青虫吃家里的用家里的。”
“哪的话,奶奶!”玉凤摸着祖母的手说。
“玉凤,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找不到个人家啊,这乡里乡亲的不是被笑话的吗?快快找个人家,处仁,你最近一直在瞎忙活,一点都不关心你大姐。”
“哎。”处仁无语。
“还有,我突然想起来,你母亲在你外祖母去世的时候,都没能去大殓,我想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回邢台一次,上一柱香,也算了了你母亲的心愿。”
处仁想到和钱立群聊关于他外祖母的那些事,心里直冒疙瘩。他用木条撑着头,若有所思。想来邢台外祖母的坟头还是有必要一去。周氏说着就又开始喊脚痛了,玉凤扶着周氏回屋歇息。处仁也把梯子做好了,他拿起来舂了下,结实牢靠。
是夜,林杰克绑了护腿和处仁在日信银行门口碰头,大军带了一捆绳索溜到后门等林杰克接应。林杰克一路走一路拐禁不住处仁时时发笑。
“笑你娘!这还不是我做出的牺牲才打开入口的。”
“好好,但是你怎么登梯子进上面的洞口啊?”
“嘘!轻点!你不知道你在哪里吗?引起别人注意我们都完蛋!”林杰克敲了下处仁的头说。
两人走到二楼回廊处,陈队长从门内走出来,神情严肃,见到他俩就拦了下来说:“最近日信管理处长在严查进出人员,因为最近办公室财务频频失窃,给我压力很大,他还派了亲信在巡查大楼,所以你们今天干完明天就不要来了,东西做到什么程度就什么程度。还有,一定一定要遵守规矩,否则我只好送你们见法国警务处处理了。”
“好的,我明白了。”林杰克说。
“还有,昨天地下室据说闹鬼,我是不信,一个巡逻员精神错乱被我踢回家了,你们自己小心点啊。”陈队长拍了拍林杰克的肩膀,随后就下班走了。
处仁和林杰克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陈队长末了那句话到底是真是假。林杰克打开怀表看了下说:“走!”两人一前一后往边门走去,处仁身上的梯子格外显眼。他们沿着老路走到了一楼,处仁对于电梯已经不再感到新鲜,但是对于电梯铁格栅上多了好几处血红色飞溅的痕迹感到害怕。果真如陈队长所说地下室闹鬼?处仁和林杰克一来到地下室就闻到一股酸涩刺鼻的臭味。
“怎么回事?臭死了!”林杰克捂着鼻子。
“不知道啊,探长,你放过屁吗?”
“滚!”
两人打开木材储藏室,里面气味还好些,处仁放下梯子,继续做着木雕,林杰克在那里翻着牌九,两人默默无语,各自派遣着自己的心思。到了十一点三刻,林杰克说:“处仁,帮我个忙,把大军招进来。”
处仁摆下工具说:“怎么招?他在哪里?”
“走廊尽头有一扇水泥砌的大门,很重,进去后是个方形的大厅,有三扇铁门,都是白天运送垃圾的通道,有一扇门楣上印有松江路出口的就是了。”
“哦,好吧。”
“抓紧时间啊。”
处仁出了门右转,这条走廊他前天走过,不过今晚似乎灯光比那夜昏暗,加上昨夜起的北风至今未消,初春的汉口春寒料峭,隔着墙也能听到外面路上寒风阵阵的呼啸。处仁想到刚才电梯内奇怪的红色液体,心中发毛,感到一阵寒意,他不自觉的抖了一抖。处仁一路走过好几扇门,他错觉地以为听到每扇门内传出的声音如女人的轻声啼哭,或如男人窸嗦碎语,走道的灯越变越暗,头顶的管道在暗淡的灯光下变得扭曲而诡异。
“嘶~啵啵啵啵”汽灯有气无力的闪耀着最后的光亮,走道中似乎有风把汽灯的火光吹的无比颤抖,等处仁走到水泥门前,汽灯突然回复了明亮,这让处仁安心不少,他推开厚重的水泥门,瞬间一股寒气冲了出来,那里面的大厅果然比走道冷很多,发现大厅没有汽灯安置,全靠走道照进来的亮光,他把门完全推开,找到松江路出口三的铁门处,拉下扳手,大军如猛虎扑食把自己全压在了处仁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