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去了?我三娘可真胆子大。”
“恩,三娘再去是拉着隔壁的乔四,那个整天拉煤的气力大,人也沉着冷静,假使碰上点事也有个靠寄,再说了,你三娘年轻时是巷里的一朵花,那乔四也是个性情中人,对三娘一直是有求必应,那次夜探三娘接口说是帮胡寅家捉贼,女人身家要个壮汉陪,乔四自是满口答应,去的时候还给三娘捎了两个大白面馒头。”
“哧哧”袁萍被逗乐了,看了眼处仁一脸严肃,只好装腔假咳嗽。
“那晚三娘和乔四赶到胡寅家门口,已接近三更,村里的家家户户早就熄灯歇息了,胡寅的屋子还有油灯光亮透出来,两人躲在胡寅家的藩篱外,看见一架板车停在院落里,屋内的人影晃动,还没有要休息的样子,两人就这么蹲在雪地里,那个冷啊,幸好乔四带了个手袋炉,两人就着这暖炉和那‘贼’耗着,几口烟的功夫,胡寅的门开了,屋内走出的正是胡寅,他背着一大袋东西,往板车上一放,那是个羊皮袋,那血水就从扎紧的袋口流了下来,远远就闻到一股腥臭味,胡寅看有血水流出,他就从新扶了下羊皮袋,不让血水流下来,随后他又进屋,在里面一阵忙碌,灯灭了,他从屋内走出,怀中夹着个布袋,环顾四下无人,于是就拖着板车出去了,乔四陪三娘一路跟随胡寅到离村开外几里地的荒郊密林。他们远远得看见密林中央有一圈空地,空地中央有一个早已挖好的坟坑,胡寅就把车停在旁边,他把板车上的羊皮袋吃力的拖进坟坑里,四周撒上硫磺和生石灰,然后就一铲一铲的把坟坑给填了,最后把放在一边的布袋里的东西掏了出来,三娘眼尖,看见了几乎惊叫出来,幸好乔四早有预感,捂住了三娘的嘴。”
“那是什么东西?”处仁问。
“是,是一块墓碑”祖母也有点吞吞吐吐。
“是不是我娘的母亲?”
“恩,上面写着爱妻何婉萍。”祖母有点释然。不过似乎想安慰处仁连忙补充道:“首先三娘想转告你,她唯一一次看到那团腐肉就是送糕点那回,后面再去探查也没有见到腐肉,只知道那羊皮袋里装的肯定是你母亲,那腐肉和你外祖母没有必然的联系,不要想太多。”
“那我想见见三娘,三娘现在在何处?”处仁问。
“你三娘是个热心的好姑娘,只是错跟了你那畜生的老爹,唉。她也是逼不得已走的。”
“那我现在能找到她吗?”
“不知道,她走的那晚把所有的事情告诉我,让我找个合适的时候告诉你,而且也没有提她要去哪里。不过我至少知道她是和乔四走的。”
“乔四?”
“因为你三娘走的那天,乔四就再也没拉来煤,大门紧锁,我们家用的煤都是城对头的陈家商行买的了。”
“会不会是乔四威胁胡寅杀人,要三娘跟他走?”袁萍问。
“莫瞎说”处仁并不坚定的拦道。
周祖母摸着何府的令牌,没有接话,把令牌还给处仁,要处仁好好保管。
处仁揣着令牌,感觉身上的责任重大,那西番巷的杀人案的死者和母亲有着莫大的关系,搞清了母亲这手上令牌的来历就能弄清这死者的来历,原本只是目击者的处仁心里隐约感到自己也变成了局内人,和林杰克,东洋人以及何家人渐渐牵上干系。处仁低头思忖着,还是袁萍反应快,看出了处仁的心思,说:“要弄清胡母的情况,还有一个人可以问。”
处仁似乎一下子来了个醍醐灌顶,道:“钱立群?!”
“对呀,你可以去问他。”
“恩”处仁沉下心,觉得这是一条极为有用的线索。况且处仁也经常客座阳明学堂的先生,钱立群不会不买自己个面子,便决定在校授业期间趁机问问他。
不巧的是,钱立群身为粤昌线线长,公务繁忙,上个月刚去阜阳,要回来也得再等一个多月。这让处仁一颗充满疑问的心始终悬着无处摆放。
随后就是一段平静的日子,和处仁内心的激烈斗争形成鲜明对比,周而复始的出工,做活,他试图麻木自己的灵魂,可那颗鲜活的心脏一直发出强烈的好奇。每每摸着贴身的令牌,总有一种无法诉说的冲动要追寻真相。
果然,处仁还没等到钱立群回来,林杰克那里就来了消息。那天处仁如往常一般做完木工回家,因为这次木工做的远,所以有几天没回家,处仁就愈发的赶的紧。他挑着扁担快步的走到家门口,看见门口停着一辆簇新的自行车,这在武昌是极为罕见的,胡同里的邻居都在一旁凑着热闹,几个小屁孩直接凑上去左摸右摇的,稀罕的很,处仁也觉得新奇,不过很快被屋内的熟悉的声音圈住了。
“林杰克!”处仁一进屋就认了出来。
林杰克此时正坐在堂屋和周祖母聊天,回头看见处仁,兴奋之情跃然脸上,两眼放光站起来的说:“下来了,下来了,调查隆昌洋行的调查准许批下来。你知道吗?我是打通了多少关关节节才能从总局那里拿到这批文的。啊,哈哈。”林杰克自言自语有点发痴。处仁看着他忘乎所以的行为有点摸不着头。
“额,林副探长,这调查证下来了,那何时去查隆昌洋行呢?”
“立刻!”林杰克叉着腰义正言辞的说,“处仁,你放心,过几天我调查完了,你就来局里录个口供,到时候你就可以随便去哪里了。”
“那要缉拿的那个东洋人的话,要去日租界的,林副探长可有获得准许?”处仁这一问直戳林杰克的要害,他一下如泄了气的皮球软了下来:“这个…咳咳,这就是我今天来找你的原因。”
“哦?我除了做木工教教书,什么都不会啊。更何况我何德何能能拿到进日租界的准入证呢?东洋人船坚炮利,而且做事凶狠,我们拿什么条件和他们要人?怎么调查?”处仁连珠炮的一番问的林杰克涨红着脸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