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低下头,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有些吃力的离开了养心殿。阳光变得单薄,在他背后微微散发着余热。
乾西二所内房,突如其来的黑暗,挤压着空气里的细微的光点,浓厚的寂静有些粘稠。我靠在床上,不知觉间哭了,还是没办法习惯紫禁城的残忍,像是无法习惯无光明的黑暗黏糊糊的贴敷在身上。闭上眼,感觉前景更加迷茫,心里的空气瞬间被抽空,干瘪瘪的紧缩在一起,跳动也变得薄弱。
声嘶力竭的蝉鸣渐渐远去,残余的知觉慢慢收拢,于是所有都消逝了,消失在夜的某一处。
清晨的阳光干净而明晃,极具有生命的穿透力。
梳洗已毕,如以往那样前去给熹妃请安。在乾西二所的庭院内,没见到弘历,我以为他先走了,于是独自离开了乾西二所。
栖息在枝桠间的鸟,骤起,盘旋着飞向天空,滑过一万里的湛蓝。
其实你只仰视着天空,就会忘记原本生活在地上,无数的土粒、骸骨、石块交错着层层夯实的地上。
不知怎么的,我总会觉得景仁宫混沌的空气里,匿藏着类似沼气秸秆腐败的气味,或许是源于那股强大的压力,从细枝末节的感知,窜入脊梁直逼头顶,瞬间收缩了紧绷的表皮,像是要断裂。
我谨小慎微的在罅隙里呼吸,生怕牵扯出任何不该有的悸动。
熹妃坐在高坐,缓缓端起茶盏,看了看我,脸色阴沉着,此时她挑了挑左边的眉毛,拿着盏盖的右手,尾指翘起,垂眸,敛起慑人的目光。熹妃每一个动作,我都留意捕捉,不放过任何细节。
“弘历呢?”许久,熹妃锐利的声音以直线不可弯曲的属性,放射开来,刺透混沌的空气,我猛然一惊,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或许还在书房呢。”
熹妃抬头扫了我一眼,放下茶盏,应了声,“昨天你们去见皇上了?”最后的尾音挑的很高,听起来更有压迫力。
“嗯”我无意识的答了一句。
“弘历受伤了?”熹妃问的不经意,声音轻渺,但却正好能让人听得见。
“弘历跪在了碎磁片上,膝盖伤了。”我顿了顿,轻缓说道。
熹妃并没显得讶异。
或许昨天发生的一切,她早就知道了,向我问话也不过是想要告诉我,她掌控着所有。
熹妃放下茶盏,起身说道“鹿儿同我去看看弘历吧。”
就这样随着熹妃出了景仁宫,但秸秆浊劣的气味并未消散,我想它会侵占我身体的每一处,直到有一天我也成为污浊的一份子,然后发出这种类似沼气的气味,让别人无法喘息。
乾西二所的书房,塞满了浓烈血腥的味道,在那一刻,我想逃出去,一次次上涌的恶心,加快了心的跳动。一群人都慌张了起来,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地上断续的血迹,向书房的偏室伸延。于是,所有人涌入偏室。
弘历似是睡熟了,一半的身子躺在床上,两条修长的腿下垂在地上,袍子胀满了血,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一大滩的污血已经凝结,变得僵硬。
“快传御医”熹妃全无以往的淡定,疯了般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