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意间发现了这个违和感。
说不上来的感觉让他的心里毛骨悚然。
他抬头注视着这个庞然大物的“门”,眉间的皱纹加深了对这个“门”的疑惑和顾虑。
通往现世和彼岸的门栏,是斩断生和死世界的混淆。
他很清楚眼前这门要是在那天被人一旦深究到底的话,现世和地府毁灭不说还会令六界之间的平衡分崩离析。
然而现在就已经出现了迈向毁灭的征兆。觊觎利用“门”并趁此钻空子的敌人很明显知道这“门”后面所隐藏的——整个地府都不惜死守的“不可告知的秘密”。
“到底是试探还是不知?”不管是哪个,利用鬼之一族的血统来强行降临鬼门关只为了复活一个灵魂怎么说都是极其不对劲的行为。可以的话还希望是属于后者,如果是前者的话……。
“被知道的话世界就要终结了。”他烦躁的挠头说道。明明就是因为这个异样的违和感而导致封印鬼门关的进度一直僵持到现在缓不济急,自己居然还有时间在这里往坏处去胡思乱想。啊啊啊~~~~果然真是受够了啦!
然而就在这么苦闷责备自己的时候,外面的一个侍卫走了过来毕恭毕敬的拱手说道:“府君大人,宴会的时间……。”
他听了过后,没声好气地忍住自己的烦躁说道:“我知道了啦!赶紧给我交代下去,在我还没有弄死那个只顾着自己玩乐的白痴殿主以及那个死了都无所谓的另一个判官回来之前;给、我、死、死、封、印、鬼、门、关!听到了没!!!”
也许是被他那烦躁的语气给吓到,侍卫瑟瑟发抖的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弱弱地回答道:“是……是~~~~~。”
仲月的第一个满月是个开宴会的好时机。
酆都鬼城的天子殿在这天热闹非凡地举行了宴会。整个地府都像是沾染天子殿的喜气那样到处都张灯结彩、鼓乐喧天。
从城墙高楼上俯视这一切的两位穿着象征负责审判来到冥府幽魂的判官的红袍时衣外套,里面夹着整套西装。有一个门襟上的第一个纽扣摊开系着领结只打到第四个纽扣位置的领带看上去邋遢的、长长的黑色碎发在后面绑了个小马尾的崔判官摸着下巴嬉皮笑脸地眯着眼睛说:“大人还真是爱炫耀啊,搞这么大的排场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怎样都无所谓吧!”眉毛有一头被抬起了老高,穿着比崔判官还要正经的崔府君不满地跺脚踩地抱怨道:“鬼门关的封印进展的那么不顺利,偏偏挑这个时期举行什么宴会……真是的也不想想善后的我们之后会有多么的辛苦。”
“我说你怎么比我还要怀疑那位大人举行这个宴会的用意啊,难得他能发现自己原来还有那个少得可怜的怜悯之心。”
“怜悯?那个人吗?他要是有那个心的话那整个地府岂不是闹翻了么。再说他举行这个宴会还不是因为鬼门关的封印进展的不顺利,为了防止外面不法之徒觊觎鬼门关才这么敲锣打鼓的搞大这个看起来喜庆实则暗流汹涌的宴会。”崔府君头疼的叹气说:“再说这次他又想闹哪样?”
心中老是有股不详的预感缭绕于心头,崔府君不禁蹙眉道。
在现世,星家。
今晚满月格外姣好,幽幽的月光透过窗户直射过来。
雪傀看着正在地上忙活用着毛笔写下一大堆看不懂奇怪符号咒术的妃语,悬垂性的卷发被披散着把双肩淹没于其中。半垂着眼睑的她朱唇启齿的说道:“借月神之力,遣返妖魔鬼怪免于受其害,祝请愿于好梦之中。”语毕后把沾着墨水的毛笔横放在咒术圈的中间,双掌拍三下仪式就算完成。
“妃语,这会不会有点夸张?”雪傀好奇地问道。
“哪里奇怪了,紫读大人说过雪傀姐的预梦能力能比得上玄椋好几级呢。当今在我们这边的圈子里有预梦能力的都算是稀有高级的能力术士。换句话说有这么强大的能力就会有觊觎它并想把它占为己有的家伙存在哦。雪傀姐,我今晚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好啊。”话中的玄椋是指学校的保健老师,曾是当今妖家世里的四位元老之一,在发生鬼门关事件后目前行踪不明。
“嗯,妃语的良苦用心我算是心领了。”雪傀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在看到妃语劳动过后那种惬意的表情她就一下子说不出来。
“那么晚安,雪傀姐。”
“嗯,晚安妃语。”躺在床上的雪傀不一会儿就陷入了梦乡当中。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妃语不满地看了下头顶上的天花板。
在屋顶上,渊源盘腿地坐着。望着高挂在夜幕中皎洁的月亮垂头丧气:自己今天果然有点奇怪。自从看见雪傀的那种表情后,竟然心慌了?!而且还伴随着阵阵隐痛!
“话说那家伙是第三次在我面前哭了啊。”第一次是在酒店地下室里被鹰忆说了不由自主地哭了,第二次是在栀思山的钟宅里看着自己竭嘶底里心痛地哭了;这一次则像是自己被当做坏人那样给弄哭了她。那表情仿佛像是把自己的保护变成了伤害那样拒绝了自己。这次,原本的内疚像是豁然开朗起来变成了某种特别强烈的情感。到底是什么呢自己竟然也会说不清楚。
“王,原来你在这里啊。”跑遍整个屋子终于发现了渊源原来在这里的鹰忆手里端着复数的啤酒问道:“需要喝点酒吗?”
“是男人就该喝烈酒!”渊源瞥了一眼后罕见的摆出了高傲的王者风范说道。
“是,下次我会带烈酒过来的。对了刚才在楼下遇见了司徒妃语,她要我转告给王说雪傀已经睡着了。”
刚掀起啤酒盖的渊源听了这句话后,忽然间纠结了一下下说:“还是有点不放心,今晚我还是留下来看着吧。”
“我反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妃语立马现身拒绝了这个请求说道。
“我说司徒妃语,偷听可是不好的行为。”鹰忆吐槽着说道。
“要你管,我要是不站出来说一下这个笨蛋事后肯定会发生不好的事情。”至于口中所说的什么不好的事情还请各位充分发挥想象。
“司徒妃语,不会发生你想的那件事啦。”渊源心虚的说着。
“哦?!真的吗?”
“真的真的!再说今天我可是被她再一次彻彻底底给讨厌了一番啊。”
“算你还识趣,我去睡觉了你给我小心点。”好不容易等到妃语离开后的鹰忆忽然认真起来,对着渊源说道:“王,你今天有点奇怪。”
渊源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不由自主的满脸通红大声说道:“你……你小子在胡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会去夜袭人家。”
“没人说你会去夜袭人家。啊!难不成王刚才你是这样想的。”
“闭嘴,我只是有点担心。”
“那也对,就算对方是那个雪傀也高兴不起来。就那个身材来说。”
“你小子想造反吗!”
“今天司徒家那边秘密送来了一封邀请函。”渊源没想到鹰忆会在个节骨眼上突然转换了话题:“邀请函上的会场是在地府。”
“等等,司徒家的传达使者一向不是由随从观月负责的吗?既然是秘密送来的也就是说使者不是他,那会是谁送的?”
“我发现这封信的时候就已经被放在了门口的信箱里。信上只告知迎接的时间和不能告诉司徒妃语此次的赴会。”
“好可疑,不能告诉妃语的这件事真的是阎浩那小子做得出来的事情吗?”
“实际上司徒阎浩已经违背她一次本愿了不是。”鹰忆指的是渊源去当雪傀随从的那件事上,阎浩无视了妃语的意思硬要促成此事而引来妃语的反感。
“被那样对待也难怪在那之后她会注意在雪傀和阎浩的面前尽量地收起对王你的厌恶。”这一次,心知肚明的渊源无法反驳任何一句。
“反正经过今早的那件事,王也会焦躁不安起来的吧。”鹰忆从口袋里拿出了黑色信纸的邀请函伸手递过去,说:“借这个机会去趟地府确认一下。毕竟季兽那家伙可是地府的主客,地府此次的宴会不可能不请那家伙到场的。”
渊源看着黑色信纸的邀请函思量了许久。夜晚的风静静地吹起,吹乱了渊源长长黑发的发梢。只见鹰忆抿嘴笑着看到自己侍奉的王坚定地伸出手接过那封邀请函:“我不会再让悲剧再一次的发生在雪傀的身上。”
不管是地府还是陷阱,总之不去做点什么的话就说不上是在保护雪傀!
酣然入睡的雪傀正在梦的世界里游荡着。窗外高高挂在夜晚天空的满月,仿佛就像存在于另一个世界那样缥缈地一会儿就出现了血色的缺盈。
在梦的世界里。
穿着白色长睡裙的雪傀光着脚丫走在了被枫叶铺满的地毯上,火红的枫叶不停地飘落下来。意识恍惚的雪傀平静的看着这里的一切,手却不由自主地向着这些飘落下来的枫叶伸了过去。就在这时——
“不能碰这些枫叶,它们可都是蛊惑人心的妖怪化身。” 金色的秀发稀稀疏疏披散在双肩,穿着以唐朝国花牡丹为主服饰的唐风大袖衫、金菊花刺绣的披帛搭配火红色衣服的女人出现在了雪傀的身后还顺便拉住了那即将触碰枫叶的手。这时的雪傀猛然清醒过来,歪着头斜看这个有着金色眼瞳的女人——仿佛像是在寻求理解似的想弄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女人像是不在意雪傀的表情似得瞥了一眼这些飘落着的枫叶:像血一样红的枫叶,散发着铁锈般气息的甜美香气。如果不是她偶然看到而晚来那么几分钟的话,这些诱人的香气就会要了雪傀的命。
“小女孩你一个人在这里瞎逛什么呢,小心一个不注意就会在这里送命哦。”女人放下了雪傀的手笑眯眯地说道。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雪傀一头雾水地以为自己做了什么麻烦到人家的事情那样不停地道歉。
“你……是一个人来彼岸的世界吗?”女人笑着上下打量这个不知道是从哪里进来的形迹可疑之人问道,希望这只是一个猜想。
“彼岸的世界?什么……意思?”听到这句回答后的女人,在半空中停止了微笑:“啊咧?难道她不知道这里是个连人类都不敢进来的世界吗?”
可事实上,一个人类就这么不小心闯进了这个世界还特么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女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说道:“还真有那么一些人毫无自觉的走了进来。”
“诶?你刚才有说了什么?”雪傀好奇地问道。
“嘛放你在这里迟早都会死掉,你得感谢我这个对在意的事情放心不下的性格使然。”女人的话像是不能够很好解释现在的情况那样对着雪傀说:“走吧,我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
在地府,酆都鬼城某处的阳关大道——枫叶桥道路上。
穿回唐朝时期白色对襟汉服圆领男子服饰的渊源套了件平时在现世所穿的时衣外套,披散着长发双手抱环的走在被枫叶铺满成火红地毯上的桥上。渊源边走边看着桥下的黑色河水里映照着桥上的枫叶景观。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把飘在河面上的枫叶被河水潺潺流走,河岸下的彼岸花延绵不断到没有尽头的河的另一边去。
看到这里,下意识叹气的渊源摇了摇头地继续往前走。而把这些微小细节都看在眼里的鹰忆从身后走上前求问:“王你有什么烦恼吗?”
“这都被看得出来?”渊源诧异地看着鹰忆。身穿绿色绣着海棠花纹唐朝男子服饰的鹰忆听了过后则微微一笑:“王的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
“鹰忆,其实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说出口的话还没来得及说,这时正面迎来了一个身材矮小穿着青色渐变颜色的齐胸襦裙和梳着百合髻化着一抹贴花钿淡妆的女子。只见女子低头拱手微微向前一顷问道:“请问是风魔神大人以及其随从大人吗?”
“你是……。”
“我是奉主人的命令前来引领两位大人入殿的,请跟我来。”渊源和鹰忆两人面面相觑,只好作罢跟着女子朝正在举办宴会的天子殿方向走去。
而此时在天子殿上,正在举行着盛大欢庆的宴会。
“都给我让开,没看见这位大人的降临吗?”
“都给我走开!”
宴会开始没多久正门就出现了一大群身穿褐色衣服绣着苍蓝颜色特殊图案的侍卫们。他们一边驱赶着想要靠近的、聚集阻碍前进道路的人们,一边保护被他们所包围起来的、站在他们中央的主子——中央的主子正在悠闲地扇着扇子走在侍卫们开出的道路。
后脑勺扎着一条斜着的三股辫,末尾还绑起了两个象征威严的图纹铃铛。穿着比侍卫们还要华丽、绣着更多纹饰图案的他是个来头不小的“大人物”。
“天子殿这里永远都散发着穷酸的味道,真不知道他到底是干什么吃的?”他冷冷地瞥了一眼站在前殿守卫的小妖们,厌恶地拿起袖子捂住鼻子,接着就不悦的继续朝着中殿走去。
“那个人真嚣张啊,他到底是谁?”像青蛙那样拿着刀的守门小妖问旁边跟它一样职位只是长得像蜥蜴的同伴说。
“真是来了个魔鬼!那家伙是供奉在地府沼泽的古老神袛,其名不详貌似还有其它别名。像他这样的家伙还是不要得罪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才好。”一直看着前方淡淡的埋怨一番的蜥蜴守卫突然间像是发现了宝物那样,眼眸闪闪发光着——而且还是粉色桃心的那种:
“大人您还是跟以往一样准时到席啊!”
“真是辛苦你们看门了。”就像忽如一夜春风来的话语,那悦耳般的声音让两位守门小妖们正面扑来了未知世界的景色所吹起的风。
“虽然有点冒昧,不过我今天带了个姐妹过来你们应该不会要去检查吧?”俘获人心的金色眼眸仿佛像是在操纵它们那般,只见被这眼瞳所注视着的守门小妖们有气无力的喃喃自语回答说:“可以哦,只要是这位大人您的话。”
“那还真是谢谢你们呢。”语毕,这位穿着国花牡丹为主服饰的唐风大袖衫、金菊刺绣的披帛搭配火红色的衣服的女人就这样骗过守卫小妖们把毫不知情的雪傀带进了天子殿中。
一进门就把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给吸引过去的女人毫不在意地对着离她较近、看起来像是侍女的女孩说上几句。过后只见女孩走过来客气地对着雪傀说:“请你跟我来这边。”
“怎……不是,我是问我要去哪里?”雪傀心慌的说道。
“你跟她去就知道了。”只见女人露出来了个甜甜的微笑后就不管雪傀在被拉的途中鬼哭狼嚎,直接朝着中殿走去。
“那个人是谁?”
“嘘!她是那位殿主请来的贵客,我们这些人不要多嘴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听到被人议论的她笑着用金色的眼眸梨花带雨地看向众人。被这般热情注视着的男性们瞬间小鹿乱撞、心慌意乱了起来:
“还……还真是一位国色天香的绝世美女。”
“殿主能有这位美女贵客作伴,还真是享受啊!”
“嗯,要是能享受得连命都没有的话,身为男人能死在温柔乡里也算死无遗憾了。”从进门开始就一直默默注视着女人一举一动的守门小妖们的身后,顿时响起了连骨髓都散发着恶寒气息的熟悉声音。被这声音给吓得全身都起鸡皮疙瘩的小妖们,连看都不用看两眼使劲地向着对方互相使起眼色。
“我说你们啊,我不反对你们像里面的客人那样垂涎美色但至少要把该做工作做好才对啊。”号称负责审判来到冥府幽魂的崔判官此时把手用力地按住小妖们的头盖骨上,用着遗憾到垂头叹气的语气说:“看来宴会结束后的犒劳会就拜托你们守卫了,没问题吧!”
“怎么能这样!”
“哈~~~~~~~?!”
“是……是的。”无奈身后的人气场实在是恐怖地吓人,小妖们只好欲哭无泪地匆忙离去。
崔判官看着眼前这个妖艳至极的美女,半眯起眼睛摸起下巴说:“想不到瑄夫人也在这里,今天是吹着什么风来着?”